“坚毅力”可能是个站不住脚的学说
“努力就有收获”肯定是没错的，但得区别“努力就有收获”和“努力就能成功”。现在我们关注的所谓“成功”，是指出类拔萃，是相对于大多数人，你是一个什么位置。如果会努力的人很多，而具有开放头脑和创造性思维的人很少，那么“努力”就不是一个预测“成功”的好指标。
越是竞争激烈的领域，天赋和机遇就越重要。比如职业足球、音乐家这些领域，愿意勤学苦练的人实在太多了，最后胜出的肯定得有点天赋。如果一个领域仅仅是努力就能比别人领先很多，那只能说明愿意进入这个领域的高手太少。
现在心理学家研究的结果就是尽责性是个天生的素质，有的人生性做事就有始有终，有的人生性就不靠谱。但是我想心理学家研究的方法无非是大规模问卷调查，结论未必是定死的。如果使用什么特殊手段强制训练一个人，能不能改变他的本性，也未可知 —— 但是可以肯定曾经这么做过的人很少很少，以至于心理学家没有观测到。
这颗红色胶囊
有个叫《缩小人生》（Downsizing）的电影。
为了解决人口过剩资源不足的危机，科学家发明了一个把人缩小到十几厘米高的技术。如果你愿意被缩小，你的财富就会扩大几百倍，你从此就过上了富豪的生活。
这在科学上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个设定具有现实意义。为了衣食无忧而把身体缩小，和《黑客帝国》里放弃身体进入矩阵中、和《美丽新世界》《娱乐至死》这些书里担心的未来社会格局、和现在的人沉迷于网络游戏和追剧，其实是一样的。
如果快乐如此容易，到底还值不值得追求？有个“奶头乐”理论，说精英阶层和普通人之间有一个交易：你们只要不惹事，就可以获得任意多的快乐。你可以过任意想过的美好人生，没人介意 —— 因为你对真实世界的影响，小到了可以忽略不计。你们高兴就好，把真实世界留给我们。
除了生存权和快乐权，人肯定还应该有别的权利。比如说发言权、参与权、乃至于污染权。
了解和改变真实世界，肯定也是一个基本人权。
有人认为未来将是一个少数精英设计算法、普通人执行算法甚至被算法执行的世界。我们拒绝按照算法生活。我们要求参与设计。
绝大多数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用“故事”来理解世界的。故事里总有个英雄，有个主题，会有些冲突，但总会有个完美结局。真实世界不是故事。
真实世界没有主角。这个世界不是为了你，甚至也不是为了人类的幸福而存在的。世界不在乎你的命运，而且没有义务让你理解。
真实世界没有主题。好人和坏人，好的主义和坏的主义，这些划分常常站不住脚。从不同的视角看同一件事，你往往会有不同的看法。
真实世界没有完美结局。真实世界总是不尽人意，永远都有各种无奈，永远都是矛盾。这意味着人生并没有先天设定的意义。活在当下还是着眼未来，献身工作还是回归家庭，眼前的苟且还是诗和远方，这些问题没有简单的答案。
但是有一点，真实世界比任何故事都好：它充满惊奇的刺激。因为这一点，也许你可以把“体验真实世界”当成人生的意义。
知识 = 体验 × 敏感度。
所谓“硬知识”，是能改变你三观的知识。比如亚马孙雨林中某个原始部落有什么奇异的风俗，话题再有趣也只是个谈资而已。如果他们那种风俗能让我们获得对人性的一个洞察，乃至于重新认识自己，那才叫硬知识。爱因斯坦说：“我对这个或那个现象、这个或那个元素的能谱并不感兴趣。我想知道的是他的思想，其他都只是细节问题。”
所谓“软技能”，是在生活和工作中的通用技能。使用专业软件读取和计算数据，那是硬技能，需要你在学校里勤学苦练。而在纷杂的信息之中懂得忽略什么、关注什么，最终得到一个洞见，则是一个软技能，可以通过旁观高手的操作慢慢找到感觉。最重要的软技能基本上就是美国大学里所说的“自由技艺”。
物理学家利奥·西拉德有一次跟他的朋友汉斯·贝特说自己想写日记。“我不打算发表。我只是把事实记录下来作为向上帝提供的信息。”
“难道你不认为上帝知道这些事实么？”贝特问。
“是，”西拉德说，“他知道这些事实。但他不知道这个版本的事实。”
在电影《黑客帝国》开始的时候，莫菲斯给尼奥两颗胶囊，让他自己选择。
选择蓝色胶囊，故事就结束了。回到舒适的日常生活中去，可以相信任何你愿意相信的东西。
选择红色胶囊，探索一个不一定有多么美好的，但是充满惊奇刺激的，真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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