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大雪
一进枫林堂，樊振刚就愣住了，准确来说是呆住了。
枫林堂里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死状无一不是惨不忍睹。
樊振刚忍不住呕吐。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他并非没有见过死人，可他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死人堆在大堂里。
刚冲进大堂的樊振刚此刻只想着再冲出去，可他刚一转身就发现自己被团团围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眼前的这群人个个黑衣蒙面，只露出眼睛。樊振刚实在想不出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樊振刚见过许多人的眼睛，但许多人长着几乎同样的眼睛，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见到这样的眼睛，他就知道自己此番肯定凶多吉少。因为这样的眼睛只属于杀手。
没有人回答樊振刚的问题。
或者说，他们直接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樊振刚话音未落，那群黑衣人已经出手，每个人都快如闪电，丝毫不留活路。
樊振刚成名多年，经验老道，眼看那群杀了过来，立即运气全身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金钟罩。以他的经验，自己这一身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就算击败不了敌人，但保全自己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他错了。
他刚开始运气，一柄剑就刺入了他的关元穴，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柄剑刺入了他的肾俞穴。这两处是他硬气功的命门穴，它们被刺就等于他身上最致命的地方遭受了重创。樊振刚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黑衣人一脸的不可置信。可这一切已由不得他，因为紧接着另一柄剑便刺入了他的心脏。
樊振刚倒了下去。
他倒下去的时候还看到天空有雪花飘着。他努力想大声呼喊，告诉门外的人里面的变故，可他一句话也喊不出来。他就这样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耳畔似乎传来了贾高与张天问打斗的声音。
这是一场阴谋。
这是樊振刚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可他已经没办法知道真相了，也没办法把这个念头告诉门外的人。一个成名多年的老江湖就这样死了，死得如此窝囊，如此让人难以置信，可他的的确确就这样死了。
再伟大的人都会死，但伟大的人不一定会有伟大的死。
贾高与张天问还在院子里斗得难解难分，对大堂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今日能与你一战，真是痛快啊。”张天问原本就是一个直性子的人。他喜欢棋逢对手，总觉得一个人只有与自己差不多的人交手才有意义，所以他同样看不起那些欺软怕硬的小人。
“今日能与你一战，我也痛快。”贾高也是越战越勇。他虽然没有张天问这般的心胸，可他还是由衷佩服张天问，人屠张天问这个名字，他已经听过无数次，也打过不少交道，可真正意义上你死我活较量还是第一次。
“要不是你我各自为阵，说不定我们能坐下来好好喝几杯。”说话间，张天问又已经攻出了十余招。
“哈哈哈，说起喝酒你可未必是我的对手啊。”贾高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的好胜心可是一点没变。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可他们没有留意到的是，偌大的枫林堂早已经没有了声音。除了他们两个打斗的声音，似乎连风声都停止了。
要怪也只能怪他们两个棋逢对手，打得太投入了。等他们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贾兄，你这是从哪里又找了一群好帮手啊。”张天问先开口问道。
“哈哈哈，张兄哪里话，这难道不是你请来的帮手吗？”贾高正觉得奇怪呢，听到张天问的话心下更觉得怪异。
两个人这才注意到，此刻的枫林堂已经安静得可怕，似乎连雪花落下来的声音都已经消失了。
“我们是中了圈套了！”两个人异口同声说道，也默契地一同停了手。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把他们团团围住的一群黑衣人，也看到了黑衣人们的眼睛，那些比天空上落下来的雪花还要冷的眼睛。
“看来你我今日得同仇敌忾了。”人屠张天问觉得奇怪，可他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今日你我无论是谁得以生还，都一定要把消息带出去。”贾高也觉得蹊跷，可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些黑衣人如果不是对方的帮手，那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这是他们两个心中的疑问。
“今日二位谁都别想着走了。”
就在他们两人暗自纳闷的时候，一个冰冷声音说道。接着，他们就看到所有黑衣人同时向他们发起了攻击。
那是不留余地直取性命的打法。黑衣人一出手贾张二人就知道今日他们是绝无可能从这里活着逃出去了。
“看来你我今日必定是要交代到这里了。”贾高先开口道。他突然有些不舍。他虽然已经不年轻了，可却也还没那么老。他还能做许多年轻人能做的事，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在有些事情上，大部分年轻人还未必如他。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贾兄何故叹气呢。”张天问听到了贾高的叹气声，忍不住问道。
“我还有许多想做的事没有去做啊。”
“大丈夫必有一死，贾兄何必留恋呢。”张天问倒是没那么多感慨。自从跟了楚恒舟后，他就知道迟早会有这样一天的。所以他是一个及时行乐的人，任何想做的事立刻就做，任何想杀的人他同样立刻就去杀。
所以他的剑已经刺入了一个蒙面人的身体，刚刺入便又立刻抽了出来，挥向另一个黑衣人。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剑刺入自己骨头里的声音。张天问痛得差点叫出声来，可还是忍住了。现在的情况下是能多杀一个就是一个了，他心里清楚。
“江湖又将是腥风血雨了，希望楼主能平安。”这是张天问倒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这群黑衣人每一个都堪称出类拔萃，训练有素。随便一个都足够叫人应付一阵，更何况他们是一群人，而且相互间配合更是天衣无缝。
贾高虽然是一个胖子，可此时他的肚子已经瘦了下去。他的肚子被划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肠子从伤口里流了出来。贾高被黑衣人围在中央，他一只手挥舞着软剑，一只手去理自己的肠子，想把它塞回肚子里去，可那些流出来的肠子像是已经跟他的身体分离了一般，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塞不回去。
“我还有许多想做的事……”他嘴里嘟囔着，然后重重栽倒了下去。
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闭上眼睛之前有没有看到飘在天空中的雪花，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没有办法把消息带出了。
在他们倒下去的同时，黑衣人扛起院子里自己同伴的尸体，迅速离开了现场。
无论是来的还是原本就在等待的，整个枫林堂没有一个活口。鲜血染红了黑夜。
没有人逃出去也没有人前来援助，因为任长青已经发起了第二轮攻击。这次的进攻任长青调整了计划，他集中全部精锐一定要把烟雨楼打开一道口子。
贾高和樊振刚就是敢死队，就是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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