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小姨嫁给姨夫前，订过亲，和爸爸的表弟，我一个表叔。

小姨长得好看，又是家里的老幺，脾气大了点。

一次和表叔闹矛盾，一气之下要退婚，表叔也正是年少气盛，虽然是放在心尖上的姑娘，气急了也说了重话。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我刚记事后，小姨嫁给了现在的姨夫，生了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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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小学时，过年奶奶家来了很多亲戚，我在厨房帮忙。

爷爷和叔叔伯伯们在堂屋喝酒，昏暗的厨房我坐在灶前烧火，进来一个陌生叔叔，和奶奶闲聊，语气亲昵，然后坐在了我身边。

他应该是喝了酒，脸红红的，说话说不清楚，火光映着他的脸，一张年轻的陌生的脸。

奶奶赶他去吃饭，说哪有男子在厨房的。他不去，和奶奶撒娇，说不能喝酒；爷爷和陌生伯伯们喊他也不去，就赖在厨房里。

我看的目瞪口呆，第一次见到男生撒娇，还是成年人。

奶奶忙着烧菜招呼客人，他就坐在我旁边和我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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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上一次见我还不会走路，一转眼就这么大了；说他去北京飘了这么些年，家里变化这么大；然后问我爸妈安好，问我每个姨妈。

我说爸妈都好，小姨结婚了，姨夫也很好，还经常带我去玩，表弟也很好......

那天表叔还是喝醉了，在奶奶家睡了好久，送他走的时候，奶奶生气又担忧，责怪他出去那么多年了还是让人不放心。

我好奇，向奶奶打听这个没见过面的表叔。

奶奶说，他是姑奶的大儿子，十几岁就辍学去了北京，脾气执拗，这么多年没回家没结婚，每次提起他姑奶就忍不住哭。

我哦了一声在没留意了，从那以后，每天过完年他都会躲在厨房，和我闲聊，或者向奶奶撒娇开小灶，亲戚们都调侃他没有大人样，小时候和 爸爸关系最好，现在做表叔的人了，竟还能和我聊一起去。

我倒没什么太大感觉，他给我的感觉并不像表叔，倒像我表哥。只不过每次他都会喝醉，送他回家时奶奶都会叹气难过。

但姑奶是开心的，因为表叔愿意回家了，虽然仍然没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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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年，我五六年级了，我们俩成了很搭的朋友，每次他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我，我俩在厨房的小地方漫天的闲聊，主要是我讲，我们表兄妹的糗事，小姨家我最小的表妹特别粘我。

也就是那年，喝醉的他坐在我旁边说，你不知道吧，我差一点就成了你小姨夫。

灶里的火噼啪地燃着，厨房里很安静，我还记得他颓然的样子和红红的眼睛。

然后他给我讲了十几年前的事。

那是爸妈结婚后，年轻漂亮的小姨和妈妈关系特好，经常来家里住。表叔和爸爸关系也极好，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也许依他俩的性格，相遇大概也会像书中写的那样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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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个年纪的我还不能完全的理解这些，只是觉着难过，我喜欢姨夫也喜欢表叔，但我不知道喜欢的两个人有了纠葛要怎么办。

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见表叔在我家喝醉，身边亲戚都在打趣他，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人都走后，我和奶奶讲了表叔告诉我的，那一瞬间，一向和蔼乐呵的奶奶眼泪就下来了。

奶奶擦着眼泪说，以为他早忘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提过，姑奶因为他不愿意成家生了多少次气，说了多少狠话，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心里得多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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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年，表叔过年没来，听奶奶说过完年他就要结婚了，在婚礼上一起聚。

我和奶奶去参加他的婚礼。

人很多很热闹，所有人都很欢喜，姑奶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起。

我没挤到人前去看新娘子，也没看到表叔，我和堂妹堂弟一起在院子里吃零食，看姑奶家养的花和鸟。

旁边一间储物间门开了，有人走过了，有人喊我名字，是表叔。

很奇怪，新郎举行婚礼前应该是没喝酒的，但我仍感觉他像是喝醉了般。

他走进，问我，你小姨还好吧。

他应该是醉了吧，要不然婚礼现场怎么会问另一个女子呢。

像是有什么追赶者我，我语无伦次地将我知道的一股脑告诉他。

好，我过年还见她了，表妹也长大了，表弟也好.......

说不清楚表叔是什么表情，怅然、无措等都不像是大喜之日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

他只摆摆手蹒跚地走开了。

奶奶在不远处看到了，过来问什么事。

我嗫嚅着，迟疑地说，小姨......

奶奶表情突然很复杂，半晌说了声这孩子离开了。

我却再也提不起兴致，笼子里的鸟被人声的喧闹惊得一跳一跳的，突然觉着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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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读初中、读高中、读大学，很少在见到表叔。

听说他有了一个女儿，在北京安了家。

去年过年，好几年没回家的表叔回来了，年后来我家，亲戚都在我家吃饭。

我和妈妈奶奶在厨房帮忙，表叔进来厨房，仍是多年前初见的那句话，长这么大了啊，上次见你还很小呢。

也见到了表婶，很拘谨的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那次表叔没喝醉，这么些年没见，胖了，矮了，声音大了，和酒桌上的每个人应付都能游刃有余。

每个人脸上都乐呵呵的，谈论着什么，过去的那些往事好像是一场只有我记得的梦，表叔八岁的女儿在粘着我讲话，我又恍惚了。

前些日子，姨夫检测出心脏出了问题，妈妈打电话过来哭了很久。

姨夫这些年对小姨特别好，一儿一女很幸福，小姨迅速瘦了下去。

早上上班前，从没联系过的表叔突然给我发了很长一段信息，对过去、对人生的感悟。

我不知道有没有感应这回事，但我希望没有。

这苍茫的一生，大家就在看不见的各处安好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