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能抗拒,那些微醺的小心思。就连那一株株灰灰菜,也开满了花等着与秋风相约……
·1·
女儿学校对面,是一片住宅小区。
这小区实在是普通,没有任何令人惊艳之处。
每日晚上,我都会陪爸爸妈妈沿着小区的围墙散步,等待放学的铃声响起。
偶一日,我注意到小区小角门旁边一片石槽里,盛满了泥土,像是为种植什么植物准备的。彼时,天气还凉。我和爸爸猜测着,这一小片巴掌大的地里,会种什么呢?
夏天就在我们一步一步的丈量中,不知不觉地到来了。那小片泥土,也给出了答案。
这里,什么也没种,而是被一丛灰灰菜占了席位。
没有人浇水,没有人施肥,也没有人去修枝剪叶,但灰灰菜就那么皮实,兀自生长着,在风里摇头晃脑,虽然没有艳丽的花朵,却也好像过得活色生香。
“灰灰菜可真有意思,没花儿没味儿的,还过得挺自在。”我忍不住嘲笑。
“灰灰菜是开花的!”爸爸纠正我。
·2·
灰灰菜开花?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我,见惯了满坡满野的灰灰菜,却从来不见它们绽开花朵。
还记得那时我七、八岁的样子,爸爸妈妈到县城开会。那样暖暖的下午,我怎么会辜负了阳光?约上邻家小妹妹一起到田里撒野去呀。
邻家妹妹只比我小两岁,却十分听我的话。看了满地的野花,我学着电影里戏剧人物的样子,开始给她梳装打扮。她自是乖乖地听我的安排。
我们先在田里找野花,紫色的、黄色的、红色的,虽然我叫不出那些花的名字,但我知道一定没有灰灰菜的花。因为那些灰灰菜就那么挺着绿绿的脖子,铺散着叶子,挡着我们摘野花的路,弄得我常常没好气地把它拨到一边儿去。
邻家妹妹的头发,最终是被我弄得一团糟。虽说插满了红的、黄的、紫的花儿,却没了根根分明的纹路。她回家后会不会被家长训斥我是不知道的,但我知道,农家的孩子,就像这灰灰菜一样,皮实着呢。
·3·
我小时候是有些讨厌灰灰菜的。它不但不能开出好看的花儿供我们玩耍,还生得到处都是。
水塘边有灰灰菜,坝梗上有灰灰菜,小路边有灰灰菜,更可恶的是,自家菜地里,也到处都是灰灰菜。
看那灰灰菜有多贪心,只要是有泥土的地方,它都安上家。即便是这个家里已经长了其他的菜蔬,它也不管不顾。
那时候没有除草剂,弄得我们常常蹲在菜地里,徒手去拨那一棵棵灰灰菜。腿蹲麻了,腰累酸了,手勒疼了,心中难免生出嫌隙。
狠狠地把拔下的灰灰菜扔到太阳底下,任阳光炙烤,看它们一点点蔫下去。过几天再看那菜地里,竟又生出新的灰灰菜,小小的,弱弱的,探头探脑的样子。
它们是怎么把种子洒下去的?儿时的我常常为这除不净的灰灰菜烦恼不已。
·4·
爸爸的一句话,解了我心中多年的迷。原来,灰灰菜是开花的。开花,就会结籽;结籽,就会延绵。
“我为什么从没看到过灰灰菜的花?”
“它的花没有什么特别的颜色,有些淡淡的灰紫色,不仔细看不出来。”爸爸回答我。
我突然对灰灰菜有了一种特别的情感。它是有多么坚强,才能在世人不在乎甚至嫌弃的眼神里,倔强的生长着;它又是有多么好胜,才能在那绽满了各色花朵的草丛中,拥有一席之地。
它不争艳,只美给自己看。也许正是这种低调,成就了灰灰菜穿过千百年烟云,依然在大地上焕发着勃勃生机……
·5·
看惯了人间沧桑的老树,静默着立在长满了一畦灰灰菜的小石槽对面。想必它要看看灰灰菜开花的念头,比我还要强烈。否则的话,为什么不语,却驻足?
而灰灰菜,并不在乎他人的目光,兀自活泼泼地生长着。
自从知道它能开花,我天天都要看看它们。不知道它们怀着怎样的小心思,一天天抽节,一天天拔高,一天天展开墨绿色的叶片。叶与叶搭着手,茎与茎并着肩,就那样在校园门口长成一蓬自由。
盛夏,阳光烈烈地照射下来,灰灰菜并不躲,也没处躲,却依然绿得油油的。它们是努力以最好的状态,等待秋风的来临吗?秋天来了,它的果实也该成熟,迎接下一个春天。
而我,一定要在这个夏秋之际,看到灰灰菜绽放的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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