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秧

每到七月中旬至八月初，我便会想起农村一年中最繁忙的季节——“双抢”。所谓“双抢”，就是抢收抢种，不论大人小孩，还是老头老太，只要能做事的，都一起上阵。单说插秧，至今记忆犹新。

村口秧田里，满田娇嫩的秧苗，绿油油的，一片希望的气息。几个老人正在扯秧，他们低着头，弓着身，两只手不停地拔着秧。

我小时候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去拔秧。秧苗中有稗子，它们很像，我认不出来，老人们就教怎样识别秧苗和稗子，教我如何拔秧插秧，双手紧贴田泥，握住秧苗根部轻轻往后拔，拔起后在水里摆动把泥洗掉。田里一片洗秧“哗哗”的水声。洗好的秧扎成一把一把的，称为“秧把”。我不会扎“秧把”，慢慢在手中摆弄着，看老人们是怎么扎的。突然感觉腿肚子痒痒，抬腿一看，几条蚂蟥正附在小腿肚上，咬破了小腿肚的皮，鲜血直流。旁边的蚂蟥嗅到血腥，也列队向这边赶来。我吓得使劲跺脚，可它们还是一动不动地附在腿上，我赶紧跑到田埂上。一个长辈帮我捉下它们，扔在日头下暴晒直至死去。从那以后，我一见到蚂蟥，就觉得恶心，毛发悚立。

扎好的“秧把”由年轻力壮的男人拣起，装在萝筐里，再挑送到远处田埂上，匀称地甩向田里。远远望去，呈弯月型的水田像一块块白花花的布，“秧把”就像布上的绿叶。这时，插秧的人早已在田里等候，他们个个是插秧的能手。“秧把”一甩到田里，他们猫着腰，两腿站在稀泥里，立马忙起来。脊梁和手臂齐用劲，左右手密切配合，左手握牢“秧把”，右手快速分秧，用食指迅速地往泥中戳一个坑儿，捏住秧的根部直插入泥。

“手把青苗插野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颗清净方为稻，退步原来是向前。”其实插秧是件较辛苦的活。田野高温难耐，水都被晒热了，背被炙烤得发烫，两条腿一直在水中浸泡着。热气直扑面颊，汗水顺着脸颊淌，腿上还有苍蝇蚂蟥的搔扰。几个人并排插秧，待你不留神，左右与你拉开，在你背后留下一大汪葫芦样的空田，你孤零零一人留在田中央表演，先插完到头的，上田埂后看着你直笑，这时的你会羞愧难当。

由于插秧时插的太快，有的秧苗还可以看到白色的根部留在外面，这并不影响秧苗的存活。过几天，你再看，自己缩进泥土里了。黄汪汪的流水田，变成了绿茵茵一片秧田，无数棵苍翠欲滴的秧苗整整齐齐地站着，就像等待检阅的仪仗队。

有时会遇上雨天，秧已甩进田里，雨越下越大，这时需抢插，又称抢节。村民们冒着雨，戴着斗笠，穿上薄膜雨披，继续在田里插秧，除了雨声，只见一个个斗笠快速向后移动。

有时，为了给枯燥繁重的劳动增加点乐趣，农人直起酸痛的腰，扯着嗓子唱上一段。有时田里秧不够，下田的人会飞快甩去几个，泥水溅在插秧人脸上，之后，他们互相打趣对骂，田间发出一片欢声笑语。

这些年，只要一回到乡下，便会走在乡村的田埂上，放眼望去，农人们头戴草帽，脖子上搭条毛巾，弯腰弓背……那熟悉的画面又展现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