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嘉禾自幼被父母养在乡下,直到近年家里的境况有所好转才将她也一起带到了这座城市。
当她穿着一身朴质的衣服,扎着两条麻花辫走进教室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听到了众人窃窃毫不掩饰的嘲笑,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这座城市对她的恶意。她低着头,小脸早已经红透了。可也正是这时,她清晰的听到了他赞叹的声音穿过世俗的冷漠直抵入她的心间。她猛的抬头,似要抓住深海漩涡中唯一的浮木一般,直直地撞进了那对清透的眸子。而顾若河看到她的那一刻,好看的眼睛里亦燃烧起了万点星火。
“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齐嘉禾,大家欢迎。”
对于不如自己的人,人们总是会更多的表示接受,而对比自己优秀的人表示敌对。所以对于齐嘉禾的出现众人皆对其表示了漫不经心的欢迎。而顾若河的一句话便对她几乎可能的平淡生活判了死刑。
“老师,让她坐这儿吧。”顾若河举了举手,指向自己旁边的位置。
顾若河生于画画世家,而他本人对画画更是有所造诣,十八岁的年纪却早已在画画界小有成就,被社会媒体集力推崇为“少年天才画家”。如此响亮的名号再加上其出众的颜值被众多少女暗暗视为梦中情人。如此一般的人物举手投足都是受人注意的,更别说对一个女孩儿的邀请。
可两人浑然不觉,各自抱着各自的心思,欢天喜地的做了同桌。
顾若河邀请她做他的人像模特,她这才知道原来他是一个画家。无论拥有着怎样的过去,十七八岁的少女心思都是大同小异的,她也每天期待着与这个少年的见面,也开始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并同时自卑于自己的不够好看,没有像其他女孩子一样的漂亮衣服,而忽视了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课桌上的恐吓信,回家脱下衣服才知道后面黏着一张纸条上面画了一只猪头。所有的这一切只是更将少女把少年看成一个希望,她想,他找她做他的模特而不找其他人,那她一定是喜欢她的。他还每天带一盒酸奶给她,可惜他不知道她都舍不得喝,收藏了起来。
她也曾小心翼翼的问过顾若河为什么选择她做他的模特,少年眼底依然是如万点星火般发着光,他说,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就像深谷幽泉一般的纯净,我一定要把它画下来。
齐嘉禾没来由的忽觉心中一震,有什么念头似要萌芽而出又说不上来,但她知道这个少年在她心里点亮了一盏明灯,在指引着她去往什么方向。
画画中的顾若河是疯狂的,他的眼里只有她,那么专注那么认真令齐嘉禾不自觉的深陷其中同时一股浓浓的自卑感越发的从心底蔓延。她和他明明离得那么近却又仿佛隔着一整个世纪,而顾若河专心的在自己的画画世界里燃烧着自己的梦想,早已忘却了时间。
等他终于回过神来时太阳都已经落山,他冲齐嘉禾抱歉的笑笑,要送她回家。路上买了两罐可乐,递了一罐给齐嘉禾,他整个人都似发着光般,洋溢着热情。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画画。”
顾若河想了想,略有腼腆的笑笑:“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画画的时候更能让我觉得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此了。嘉禾呢,你有什么梦想?”
“梦想?”
“对啊,人总是要有一个梦想去执着的吧,才能让灵魂沉静下来。”
而没等齐嘉禾想好的时候就发现已经到家了,少年对她挥了挥手:“明天见。”
齐嘉禾怔怔的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洁白的衬衫穿在他的身上像极了漫画中的王子殿下。晚上齐嘉禾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一直回旋着他的问题。
嘉禾呢,你有什么梦想?
她有什么梦想呢,让灵魂沉静下来的梦想。思绪很乱,索性下床打开书桌的灯,从抽屉深处抽出那本未完成的小说,一点一点的把故事写下去。难过的时候,烦躁的时候,无聊的时候她都会写一些什么。她就这样一字一句的写,忘却了时间,唇角微微勾起也不自觉。而天破晓,妈妈敲她房门的时候才猛的惊醒,原来已经过了一晚上。她回应了一声然后楞楞的看着桌上的小说,是了,这就是她的梦想。从小到大她一直想做一位作家,可内心的自卑让她从来不敢去承认,不敢去追逐这个梦想,可她似乎也只有在写作的时候才会体会到生命是在燃烧着的。心下了然,拉开窗帘,迎着阳光只觉得自己的眼中亦是在发着光的。
顾若河以她为原型的画作已经完成,并没有来上课。她还没有见到过那副画呢。顾若河成绩并不好,而又经常醉心于画画,请假倒是常事。顾若河的画作完成,众人对齐嘉禾的敌意也渐渐的兴不起什么波浪。而齐嘉禾倒是开始日复一日的泡在图书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向杂志社投了自己的稿子,顾若河的已经一个周没来上课了,若是,若是稿子通过的话她一定要拿着样刊去亲自感谢他。
通知函寄到她家那一天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全身的血液在燃烧,她莽撞地拿着通知函和样刊奔向那个心中早已倒背如流的地址。
顾若河的家是一栋小别墅,而她还未按响门铃,便透过栅栏看到院中少年坐在轮椅上手中依然拿着画笔在画板上精细的描绘。晚春的光照在少年依旧洁白如雪的衬衣上,虽身坐轮椅却也并没有影响他追逐着自己的满腔热情。
齐嘉禾按响门铃,院中扫地的阿姨过来给她开了门,顾若河也转过轮椅看向她的一瞬间怔了怔。几日不见少女的周身气质已有了不一样的变化,不暇细想,他忙喊阿姨将那副为她而作的画取出来,请齐嘉禾坐在那里再调整几笔。
齐嘉禾依言坐在他面前,看着面前的少年在画板上轻轻修改,眼神如往昔般的专注。
大概半个小时便改好了,顾若河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画作,对她说:“嘉禾的眼睛特别干净,可那天画完后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今天总算是找到了。”
齐嘉禾向他走去,她忽然懂了这个少年,只要还能画画,即便神坐轮椅也并不能影响他分毫。她把手里的样刊递给他,同时第一次看到他为自己作的画像。两个人各自欣赏着对方的作品,虽不属同一领域,但热爱是骗不了人的。齐嘉禾看着画中女子扎着两条麻花辫,朴质的衣服更显灵动,尤其眼睛似盛满了星光。来自灵魂的震撼蔓延在四肢百骸,原来她也可以这么好看么?
很多年后,齐嘉禾每出版一部作品都会寄一份给他,而他也将那副为她而作的画作送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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