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当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特别迷恋老港剧。
那时候有部电视剧叫《流金岁月》,女主角是个律师,漂亮、理性、睿智、沉稳持重。
老港剧的画面色调偏黄,加上剧里十有八九是在法庭上的戏,整个画面从人到布景,黄澄澄一片。但那时候我喜欢的不得了,每天蹦跳着去找也很喜欢这部戏的亲戚姐姐讨论剧情。
剧里有一幕,是女主角为爱人辩护,眼神坚定,激烈而勇敢。两个小女孩就这样被感召着,小姐姐望着我说「以后我们都学法律好不好?」
事实证明,我这个金鱼脑子隔天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小姐姐却很努力,从小到大都是我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如愿学了法律,进了检察院工作。
到了岗位后,她发现一切不同于她的想像。持续透支的办案状态,职业环境带来的焦虑感都让她感到疲惫。
她没能像十几年前想像的那样,热爱这份工作。
她选法律本就违背了父母的意愿,如今撞了南墙连回家哭一声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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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小姐姐离开原职,预备着考学校做老师。赶上了间隔年,本市的法学老师没有招考名额,只能退而求其次做了辅导员。
学生识得看脸色欺生,让她时不时发出「这一届学生没办法带」的感慨。
你一定以为我要讲一个梦想破灭的故事了。
可是居然不是。
我前一段时间去她工作的学校见她。她扶着儿子在教学楼前的草地上学走路。小朋友趁大人不注意,往前冲了几步,然后摔了个屁股朝天还咯咯笑。
她发表论文,参与一些学术相关的活动,争取转编制的名额,还寄望有讲课的机会。
她挺忙的,根本没空理睬那些捏泡泡一样消失的梦想,埋头应对一个又一个重燃的期待。
就像《南海姑娘》里面唱,旧梦失去有新侣作伴。
为什么我们会常常觉得自己和想象中自己渐行渐远?
很简单啊,因为我们都期待自己能够战绩卓越地和生活对抗,像奥特曼打小怪兽一样,永远是赢家。
成功的路上不拥挤,失败的路上才拥挤。在某个阶段拥有自己的「假想人生」,更容易因为失去而怅然若失。但其实反过来想想,你本来就是一无所有,怕什么从头开始?
20多岁,生活逐渐开始剥落露出最狰狞的一面。
我有个闺蜜,年初兴致盎然地说要学车,隔天家人因病入院,忙里忙外就到了年末。
还有个同事,父亲突然中风偏瘫,一夜间连他最疼爱的小女儿都不认识,等她去照顾。
中风后遗症是长期病,同事看似风平浪静,工作仍一成不变地依序进行,只是偶发感慨「以前做梦儿子快高长大,现在最大的梦想是我爸能早点认人」。
在24岁以前,我以为跑或不跑,跑得快或者慢,完全由我自己决定的。
现在才洞晓,你不会知道生活什么时候强迫你停下来,只能趁能跑的时候,用力跑。
我曾经非常喜欢一个托辞「是现实打断了我的人生计划」。
上学的时候,是这周因为感冒没有完成复习计划,理所当然地拖到下一周。
上班以后,是因为晚上老板要我加班,所以交不上这一周的稿件。
你看,这铁石一样的生活击垮了我,还不允许我趴下歇一会儿吗?
直到有人告诉我,当你脱离了20岁的狰狞之后,接踵而至的就是30岁的狰狞,然后是40岁,50岁……一样面目可憎。
生活不会好,只会更狰狞。除非你一直在转换目标,才能求取平衡。
现实只是打「散」了你的计划,但不能打「乱」。只要你愿意,它可以盘根错节地深入生活的缝隙。
小姐姐说她不后悔学法律,因为曾经有那么一刻,她清晰地记得——「有一天抱着资料夹,路过办公室拐角处的镜子,镜子里那个人穿着整洁的套装,像是童年想像过的样子。」
我们一起唱童年时听过的电视剧插曲,歌词说,狂风即使翻满地,仍等一些好天气。
我亦只有一次人生,不能轻易粗暴地交予未竟的遗憾。
平行世界的理论里说,一定有一个人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活成了你想要的样子。
如果有机会见到,我真想远远地向她招一下手——曾想要成为你的我很可爱,但现在我也活得不差。
我们没有活成想要的样子。被问到有没有一些遗憾,即便咬紧牙关,还是会忍不住说出「是的」。
但那有什么关系。能够好好地把梦做了一场,即使输的姿态有些难看,也已是睥睨四方的人家赢家了。
只要我们有可能在明天活成今天想要的模样,不就有力量继续走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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