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师傅坟前守孝一年,牛奋天终于下了山。
牛奋天的师傅牛玉山是被誉为“阴阳铁笔”的前武林第一高手,四十八年前在武林大会上中了幻海门长月散人的白虹一气掌,以半招之差惜败,从此归隐山林。
牛玉山胸口便有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二十年后,他下山寻访根骨奇佳的传人,希望有朝一日为自己雪耻。
牛奋天还在襁褓便上了山。
天资不凡的他果然没让师傅失望,十几岁便有和大派掌门一较高下的水平,一招“惊雷笔”更有驾驭九天雷电之势。
一年前师傅一口气提不上来,临终前给牛奋天留下两个要求:一要守孝一年,趁这个时间继续修炼;二要参加武林大会,替师傅扬眉吐气。
牛奋天下山时,正是四年一度武林大会召开的前夕。
自小在山中长大的牛奋天大多是听师傅描述江湖的模样:侠客高手来去如风,江湖儿女义薄云天,似乎人人都身怀绝技。
下山之后,江湖却好像并不是这样。
从乡村走向城镇,牛奋天一路上遇见赶考的学子、奔波的商人、运镖的拳师,都一派祥和,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打打杀杀。
难道江湖已经平静如水了吗?
登阳城距离武林大会的召开地白华山不过一个时辰脚程,平日安静的小城人头攒动,刀枪剑戟各类兵器明晃晃闪着光。
一入城内,牛奋天便感觉终于有江湖的氛围了。
但在酒楼大半天也没见到有人交手,相反,城中人人都客客气气的。
牛奋天找上邻桌几位面善的食客,按照师傅教他的:“诸位兄台,小弟是铁笔派的牛奋天,初来乍到,有一事相询。”
食客略有讶异,一拱手:“这位小兄弟客气了,在下是七灵教‘莫问断魂’慎昊元,跟我一起的是同春堂‘清明九阳手’方不改和三刀门‘不见滴血’杨承业,都是江湖儿女,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便好。”
方不改两鬓花白,鼻上架着黑色眼镜,侧头微笑并不看向牛奋天。杨承业正值壮年,嘴里塞满食物,敷衍地拱了个手。
这些门派牛奋天没有听师傅说起过,不过几十年过去,出现新的门派不奇怪。
“敢问兄台也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
“正是。”
“可是这城中为何没见人较量武功呢?”
慎昊元和杨承业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忽然绽放出笑容:“小兄弟说笑了,这登阳城是武林大会最近的歇脚处,高手云集,可不敢轻举妄动。”
牛奋天想了想,这三个人的名号听起来就身手不凡,好像挺有道理。
慎昊元忽又问起:“小兄弟名号为何?”
“什么?”
“现在行走江湖,没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怎么行,像当今武林第一魁豪志魁大侠名号‘火烧名都’,磅礴大气;第二高手‘春江玉笛’凭乐容白衣若仙;哪怕是魔教教主孟阳深,名号‘白骨千现’,也是人名相符。
牛奋天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但又想师傅也叫‘阴阳铁笔’,可能自己资历尚浅,不懂这些江湖规矩。
“那诸位,小弟便叫做‘玄雷九天’,怎样,挺响亮的吧?”
“诶!”几人一齐摇头。“名号这东西可不能自己起,要靠别人给才有威信,这里向东五十里,有一位叫‘胜天一子’的庄大侠专门负责给人起名号,小兄弟不妨一去。”
还有人专门负责起名号?牛奋天更觉奇怪,自由不羁的侠客们为何偏要遵守这样的规则。
牛奋天提气运起轻功飞出城外,他和师傅在山中清修,少有施展武艺的机会,实在是技痒。
不过两个时辰便远远望见黑压压的人群,似乎不比城内少多少。
牛奋天跟在人后,向前人问道。
“兄台,这是在干什么?”
“排队起名啊。”
“起个名号还要排队吗?”
“那不然呢,庄大侠起的名号可是全武林都认可的,你要是不想排队,边上有些野路子也可以起,水平当然差了很多,不过倒是便宜一些。”
“还要花钱?”
眼前的人白了眼牛奋天,甩了句话便转身没再理他。
“一百两一个,概不还价。”
从日落到天黑再到第二天正午,终于排到牛奋天。
小厮带着牛奋天穿过遍布假山怪石、奇花异草的庭院,来到书房。
一扇屏风立在屋正中,上面绘着气势磅礴的泰山日出图。
“庄大侠,在下……”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屏风后飘出,声音听起来慵懒却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
“不用耽误时间了,说说你的身份,报个名字的价位吧。”
“不是一百两一个吗?”
“这是最低价,如果不满意可以选择高级起名服务。”
“嗯...先来一个最便宜的吧。我是铁笔派的弟子,师从‘阴阳铁笔’牛玉山,习的是‘春秋笔法’,会的是‘惊雷笔’。”
“哦?”男人的语调中忽然多了几分惊喜。“所以你当真会武功?”
“那当然。”
“那就叫做‘笔改生死’,嗯……不错不错,有潜力。”男人在屏风后自说自话,不再理回牛奋天。
“这就结束了?也没有很好吧?什么有机会?”
牛奋天没能听到答案就被小厮请出了门,众多翘首以盼的人看到牛奋天神情都有些肃然,仿佛一进一出地位便骤然提升一般。
“在下牛奋天……哦不,在下铁笔派‘笔改生死’牛奋天。”
牛奋天在路边一个人练习了半个时辰,名号熟练到估计半夜被人喊醒也能立刻答出来。
有了这个名号,行走江湖就不愁了吧,一百两很划算。牛奋天安慰自己。
越来越多的人三五成群从四面八方向着白华山进发,武林大会已是近在眼前。
武林大会的第一天,牛奋天没能买到上山的门票。
他原以为凭借自己的轻功,哪怕大路走不了,山北的险道也可轻松攀上。但刚到北华山脚,就见到里三层外三层排队的人群。
牛奋天明白,这又是在排队。
慎昊元正在一旁一个小门边等待,相较大门的人山人海,这里却只有三五个人。
“慎大哥!”牛奋天赶忙上前打招呼。
“嗯?牛少侠,已经取得名号了吗?”
“多谢慎大哥提点,在下铁笔派‘笔改生死’牛奋天。”
“不错不错,这名号有气势!”
“慎大哥买到票了?我看这门口的待遇颇不一般。”
“牛少侠有所不知,我买的是预购票,今天支付尾款便可上山,不需要排队,但是预购票数量有限,价格也高一些。”慎昊元晃晃手里金灿灿的门票,转身上山。
牛奋天脚踏清风转向山北,如猿猴般贴着陡峭的石壁掠上山顶。
他不敢靠会场太近,躲在能望见会场的巨石后暗暗观察。飒飒秋风吹过山头,带来远处武林大会的一丝喧闹。
武林大会安排在白华山峰顶椭圆形会场中,四周坐满形形色色的武林人士。会场一头搭气势恢宏的高台一座、安放长桌一张,桌后有两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和三位须发皆白的老叟。
不时有两人步入会场面对面站定,却并没见到两人交手,几分钟以后便拱手行礼,看似胜负已分。
牛奋天满腹疑惑,难道这次武林大会是内功的比拼?牛奋天江湖经验不深,但内功修为也拿的出手。可惜距离太远听不到会场里的声音。
第二日牛奋天鸡鸣前便赶来排队,终于拿到宝贵的入场门票。
“少侠是否要参赛呢?”
“当然,当然。”
“今天是初赛的最后一日,少侠是八百二十号。”
果然这里高手云集,牛奋天暗中提醒自己万不可大意轻敌。
走进会场,牛奋天才真正感受到武林大会的气势。会场周围装有一圈格档,恰好把山风阻在外围;座位颇为陡峭,给场中人巨大的压力;高台处又通过巧妙布置的回音壁把长桌后的声音放大。
长桌最中间的老人虽然满头白发但精神矍铄中气十足:“初赛第二日,比赛开始。”
话音一落,场内一阵疾风扫过,老人内力果真深不可测。
牛奋天看到方不改和杨承业两人坐在不远处,悄悄摸过去。还没打招呼,就听到方不改的声音:“是牛少侠吗?”
“方大侠好听力,正是在下。”
“哈哈哈!”方不改大笑。“我既双目失明,听力便长于他人了。”
“方大侠失明了?”牛奋天这才意识到,方不改从来不正眼瞧自己是因为他根本看不到。
“老朽失明三十几载咯!”方不改丝毫不介意。“这次侥幸进入复赛,同辈们捧杀罢了。”
“方大侠双目失明还能够在这武林中博得一席之地,在下佩服!”牛奋天只觉肃然起敬,高手过招往往是电光火石一瞬间,一个双目失明的老人行走江湖几十年,必有过人之处。
两位俊朗少年在场中相对而立。
“在下江南十家‘秋水一色’吴子濯,承让!”
“天山派‘江寒剑暖’乐俊星,承让!”
江南十家是吴、鲁、孙等多个江南宗族的联盟,世代交好,不仅高手辈出,势力更遍布各行各业。天山派则是偏居西北一隅的武学大派,弟子少问世事,武功神秘莫测。牛奋天想到终于要见识真正的高手对决就热血沸腾。
只是两人并未交手。
座下的武林人士们窸窸窣窣小声议论着,高台正中偏左的中年人左手带着一个巨大的翡翠扳指——牛奋天估计这扳指能买不下十个名号——他左手向场中一指,正中的老人高声宣布:“吴子濯胜出!”
牛奋天问向方不改:“为何不见两人交手便胜出了呢?”
“交手?武林大会已经几十年没有人交手了!”
牛奋天大为不解:“不交手如何分出高下?”
“方不改还来不及解释,场边叫到八百二十号,牛奋天飞身一跃落入会场。四周一阵惊呼,仿佛见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在下铁笔派‘笔改生死’牛奋天。”
牛奋天对面是一个穿着名贵丝绢书生气十足的年轻人,微一颔首。
“‘珠落满盘’李冠玉。”
牛奋天从袖中掏出一杆墨绿的精钢笔,凭空一划,刹那间乌云蔽日。而李冠玉好像并不把比赛放在眼里,傲慢地望着天空的云。
正中的老人正要开口,被右手边的人打断,随后两人低声交谈,好像陷入激烈的争执。
牛奋天望着高台上莫名其妙的两人,也不知该不该继续出手,只得默默防备着对手发难。李冠玉又低头数起袖口纹路的花瓣。
一柱香后,老人声音中带着欣喜宣布:“获胜者,牛奋天!”
场中突然寂静无声。
随后是响彻云霄的欢呼。
牛奋天一脸茫然地走回位置,经过的每个人都对自己指指点点,带着疑惑,又有些看热闹的意思。
年轻人愣在原地,仿佛丢了魂,直到几个小厮跑来扶他退场。
“牛少侠果然不一般啊,老朽眼光没错!”方不改激动地说。
“您不是瞎了吗?”牛奋天顿觉失礼,接着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不改的话释开牛奋天一直的困惑。
“武林大会已经几十年不通过比武分胜负了,现在是两人名号决出高下,名号与身份相符分数便高,名号越是响亮或雅致分数越高,如果名号中用到比喻、拟人、对比、用典等艺术手法更能有额外加分。”
一旁的杨承业接着说:“李冠玉是当朝尚书令李大人之孙,名号亲赐,不仅化用成语‘金玉满堂’,更化用白居易的《琵琶行》‘大珠小珠落玉盘’,与温润如玉的他也非常相符,是这次夺冠大热门。评委中的礼部侍郎崔大人正是李大人的门徒,最边上京城商行总掌柜‘一置千金’鲁子平则是江南十家的代表。”
“那另外三位呢?”
“最中间的是现今的武林大会会长‘左手穿林剑’连兴焕连老爷子,二十七岁便凭借左手剑法名扬武林,威望颇高。他左手边的是丐帮长老‘青龙回首’李开济,丐帮司管天下情报,和多方都有合作。再左边是国子监祭酒孔德海,代表儒士一派,像我们这些小人物如果名号水平相当,就由他来评定。”方不改长叹一口气。
牛奋天暗自揣度,刚刚多半是连兴焕看出自己的武学功底想判定自己胜出,却被崔大人拦住。想到这里,牛奋天胸中一股无名火,下山只为通过武功扬名立万,可现在竟然比名号。“武林大会不比武功,我们这些江湖儿女颜面何存!”一时间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呵呵。”方不改咯咯的笑起来。“要是只靠武功,我们这些人又哪里有机会一展风采呢?”
“方大侠武功高强,怎么会没有展示的机会?”
“牛少侠没听说过同春堂吗?”
“的确是孤陋寡闻了,不过想来应该是跟医学相关的门派,方大侠精通点穴或者针灸?”
“很接近了,老朽擅长的是盲人按摩。”
牛奋天回到了登阳城喝着闷酒,城中人流依旧熙熙攘攘。
武林大会还是全武林的盛事,但在他心目中,这应该是来去无踪的高手们相互学习、一较高下的大会,而不是通过花钱买名号站在那里比拼背后势力的大会。
他不想再去了。
就在牛奋天望着窗外出神时,一道剑气从楼梯口刺来。牛奋天往桌下一倒,顺势把桌子推起,剑气将桌面一劈两半。牛奋天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桌后人的身形,一套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的掌法让牛奋天慌乱接招。
十招,牛奋天还手忙脚乱;二十招,两人已是势均力敌,三十招,牛奋天已经占得上风。
可是。
来者两步向后一撤停止出招,牛奋天已气喘吁吁,而对面的人气息平稳如常。
“连大侠,是在下输了。”没想到偷袭的人竟然是连兴焕。
武林大会的会长摆摆手:“暗中出手,是老夫理亏在先,不过牛少侠武功了得,年轻有为啊!”
“连大侠过誉了,承蒙家师牛玉天悉心教导。”
“牛玉天?”连兴焕眉头一皱。“四十八年前大闹武林大会的‘阴阳铁笔’牛玉天?”
“大闹武林大会?”
连兴焕哼了一声:“当年你师傅连伤十四派掌门,打的整个武林元气大伤,为养精蓄锐,自那以后武林大会便改为交流武学不真正动手,一直交流才慢慢变成比拼名号的无用之会。”
这段话说的牛奋天哑口无言,没曾想到如今的局面竟是师傅造成的,替师傅扬眉吐气的承诺怕是不再能履行了。
“即便这样,这件事老夫也要办完。”连兴焕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扔在桌上,看着牛奋天说:“这是决赛的直通卡,你师傅种下的因,非要靠你来结了。”
“连大侠,这样的武林大会,我就算参加又有何意义?”
“让他们看看,这武林还是要靠实力说话!”连兴焕突然神色激动,眼中闪烁着光芒,那一瞬间,他仿佛还是那个出手便惊动武林的少年。
“可是有朝廷的势力在,我们江湖中人哪里说的上话。”
“你以为初赛胜出是我的决定?”
“那不然?”
“是崔大人执意要你胜出,我本得到的消息是要保送李冠玉到决赛的。”连兴焕话语里有几分无奈。
两人都沉默了。
进入决赛的只有六个人,但能走到决赛,这六人家世背景都各有千秋。
“秋水一色”吴子濯是江南十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十家坐拥富庶的江南,隐隐有和朝廷分庭抗礼的趋势。
“财高八斗”丁崇是全国最大连锁票号丁氏钱庄的公子,不知为了让这个面相狡诈的公子走到决赛,丁老板花了多少钱。
“锦上碧空”蒋鸿云是最得圣上宠幸的蒋妃弟弟之子,他带着富家子弟的慵懒斜靠在椅子上,边上两个小厮打起遮阳伞,两个侍女扇着风。有传言,蒋妃和李大人作为朝廷中势力最大的两派一直在暗中较量,不知道李冠玉的出局和这一切有没有关系。
“寂霄冲剑”贺成是三大正派之一御剑门的弟子,御剑门掌门无忘天师几年前出手平定了一场魔教叛乱,对整个武林功不可没。牛奋天看得出来这人武功其实不错,只是可惜没有施展的机会。
“龙灵眸”荀少彦是“画仙”狄茂的门生,被誉“诗画双绝”,而狄茂和孔德海又是多年知己。
除此之外就是“笔改生死”的牛奋天,但连他自己都想不清楚自己该拿什么来和其他几人比拼。
决赛的评委依然是这五个人,也依然不需要场内的牛奋天等人做些什么,因为台上的几人已经开始了较量。
鲁子平最先开口:“‘秋水一色’这个名号取自王勃的《滕王阁序》‘秋水共长天一色’,不仅用典,也符合这英俊青年的外貌。”
孔德海反驳道:“可相貌终归有变化的时候,‘龙灵眸’从成语‘画龙点睛’中化用而来,荀少彦又是画家身份,可谓名副其实了。”
连兴焕接过话:“要这么说,身份也会变,但‘锦上碧空’使用了比喻的修辞,与用典平分秋色,又暗合着鸿云的名字,是不是更胜一筹呢?”
虽然这几人说话气定神闲,但是剑拔弩张的气势已然一触即发。
李开济慢悠悠的开口:“我是个粗人,你们说的我不太懂,这‘笔改生死’的门道又在何处啊?”
这下矛头全部对准牛奋天。
孔德海挠了挠头:“莫不是用了《西游记》中孙悟空改写生死簿的故事,但这好像并无亮点啊,”
崔侍郎回应道:“但牛少侠可是会’惊雷笔’的招式,笔改生死与他这以笔伤人的招式契合得恰到好处,这相貌、身份、名字都会变,招式可是忘不掉的。”
鲁子平又把话头转向其他两人:“那‘财高八斗’一语双关有谐音之妙,‘寂霄冲剑’又借景抒情,几位怎么看呢?”
你一言我一语,这五个人在高台上争执起来。
孔德海急到脖子通红,一只手指着场内激烈的争辩。连兴焕捋着胡捋默然不语,眼神却不住往牛奋天看去。
半个时辰过去,其他几人坐回桌后,孔德海却一甩手,头也不回的离开高台,看来这结果并不顺他的意。
连兴焕开口:“台下的几位都是青年才俊,实力在伯仲之间,单靠名号难以分出高下,本次大会决定加试一轮。”
这话一出,场边的武林人士们有些骚动,这是几十年来头一回加赛。
可下面这句话让议论纷纷的人们炸开锅。
“加试内容为——武功。”
场边的看客们有的激动万分,有的诧异不已,有的大为疑惑,这是否意味着过去的武林大会要回来了?
而场内的几人面面相觑,这一幕是他们谁也没想到的。
荀少彦一揖手:“小弟不敢与各位高手相争,甘拜下风。”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给自己撑腰的孔德海也已经离场,荀少彦见好就收。
丁崇也开口:“在下也认输,嘿嘿。”出风头的任务已经完成,富家子弟丁崇恐怕也不会再冒风险。
鲁子平朝场内的吴子濯使了个眼色,吴子濯也拱手:“在下学艺不精,也不再参加了。”
牛奋天能看得出来吴子濯应该也会些拳脚功夫,但是放在武林大会这等场面上的确不太够看。
现在还能参加决赛的只剩下三人,贺成本就是名门正派出身,牛奋天一看也是学武的粗人,蒋鸿云坐不住了,朝着台上的评委大喊:“凭什么突然间就改规则!姓崔的,你不过是一条狗而已,李冠玉淘汰就用这种方式来对付我,你不怕娘娘怪罪下来吗!”
崔侍郎脸色比茄子还难看,但朝廷中的争夺远不是他一个小人物敢插手的,连兴焕出来缓和局面:“蒋公子莫急,不如参与一下比试,万事皆无定数,胜负还未可知。”
“好,本公子就和他们比划比划!”
“只是现在有三人,该怎么比试呢?”李开济把这个问题抛给连兴焕。
“在下也退出这场比试。”贺成这话是牛奋天没想到的,场内会武功的只有他们二人,只要参赛就注定能拿到前二名,实在没有退赛的道理。仔细一想,牛奋天才恍然大悟,论武功贺成必然不是自己的对手,可蒋鸿云身份尊崇,恐怕也不是贺成能惹的。
这下,场上只剩下势不均力不敌的两人。
牛奋天不知该不该出手,比外功,他一笔能戳断蒋鸿云的肋骨;比内力,他能御雷把蒋鸿云劈成焦炭。
但蒋鸿云不知道这些,他提起一把嵌着鸽蛋大小红玛瑙的宝剑就冲过来,刺出的几下还像模像样,多半也在宫中有过练习。可跟牛奋天这样的高手相比就差的太远,十招下来甚至不能近牛奋天身体十寸。
把剑抢过来应该就够了吧。牛奋天这样想着,出手便要夺剑。
一阵澎湃的内力从背后涌来,一个踉跄,宝剑在牛奋天袖口划了一个大口子。
好快。
不是说宝剑,而是说出招的人。
是谁?
牛奋天知道就是台上四人中的一个。
是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崔侍郎?他为何让我晋级又在决赛帮助蒋妃一派的人?
是精明的鲁子平?江南十家主动放弃莫不是怕被朝廷看出自己的狼子野心?
是高深莫测的李开济?丐帮的长老武功必然不俗,他若是出手帮蒋鸿云自己恐怕难以为敌。
再试试便知,牛奋天再度出手。
一道掌风打在牛奋天手腕,一时脱力又没能夺下蒋鸿云的剑。
蒋鸿云大喜,胡乱朝牛奋天接连挥剑。
牛奋天右脚一蹬,飞出四丈拉开距离。蒋鸿云这才看出两人武功的差距。
果然。
是自己完全没有想到的连兴焕。
牛奋天瞪着台上不动声色的连兴焕。
为何将自己送入决赛,又出手协助对手?
一阵传音入耳。
牛少侠莫要怪老夫,有命令让我助蒋鸿飞胜出,我实在不敢违逆他们。
“违逆他们?所以就做一个傀儡?真是可惜你这一身武艺。”牛奋天开口对连兴焕喊道。
台上几人都看向连兴焕,皆是一脸诧异。
牛奋天掏出袖中笔,朝天一指,瞬时间狂风大起层云密布,伴随着阵阵雷鸣。
连兴焕脸色一变,抬手似乎要做什么,又突然停住不动。
蒋鸿云吓得瘫软在地,开口已经结结巴巴:“我……投……我……投降!”
牛奋天却并不收手,笔尖在虚空中勾画一个“雷”字,奋力朝远处一点。
“轰”的一声巨响,远处山峰的一块巨石被从天而降的惊雷劈成粉末,正是武林大会第一日牛奋天躲藏的那块石头。
这一招,满座沸腾。
在场的武林人士已经多年没有见过高手出招,普通人看到更惊为天人。
蒋鸿云以为这招是打向自己,已昏倒在地。
崔侍郎赶忙提醒:“连大侠,胜负已定,该宣布结果了。”
连兴焕长叹一口气,收回手起身宣布:“本届武林大会的第一名——铁笔派‘笔改生死’牛奋天。”
牛奋天很喜欢这个酒馆。
不仅是酒馆二楼恰到好处可以看到城内最繁华的街道,更是因为在这里他第一次知道武林大会要比拼名号,在这里接到连兴焕给自己的决赛直通卡。
给师傅的承诺完成了。
“牛少侠,别来无恙。”一个声音从酒楼贵宾间的帘后传来。
“庄大侠?”
“牛少侠,这次武林大会一举夺魁,可喜可贺。”
“多谢庄大侠赐名,我才有参赛的机会。”
“莫要客气,你们出钱我起名,天经地义。只是这武林大会又要重回比武的初心,我怕是无钱可挣了。”帘后传来庄大侠一阵爽朗的笑声。
“这也是天经地义,早该如此,可怜连大侠一世英名,备受武林敬仰却任人指使。”
“连兴焕也只是一个可怜人罢了,为保住武林大会,他不得不委曲求全,先依附李大人,又听命蒋妃。”
“可连崔侍郎都敢驳李大人的面子……”
“他李明诚的面子再大,还有朕的面子大吗!”庄大侠的声音突然高起来,无边的威严隔着墙壁都能感受到。
圣上?
“庄大侠……不……圣上?”
“牛少侠既是江湖中人不必拘礼。”
“您为何要做这样的事?”皇上竟然乔装打扮给人起名,还插手武林大会,这是牛奋天在山上学武从来都没听说过的事。
“我先赞助武林大会,推动较量名号这事避免杀戮,又自己给人起名赚钱充盈国库,不是一箭双雕?”
“那这次您却改了主意?”
“朝廷派系矛盾已经太过明显,不赶紧停住会有更大的冲突,现在边境战事又起,正需要选拔武艺高强的人士支援前线,武林大会重新比武未尝不是好事。”声音略微一顿。“牛少侠,你一身武艺若是只用做比试未免太过可惜,拿来创造太平盛世、为百姓造福难道不好?”
“这……”
“牛少侠尽管回去考虑,我在京城等你的答复。”
“我还有一事相询。”
“请讲。”
“您的名号如何解释?”
“‘圣天_子’装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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