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夜

今年圣诞夜的星空就像一条缀着碎钻的黑色天鹅绒，轻柔的托起整个天空。而这天鹅绒上划过的两颗火流星则格外引人注目，在世界各地无数人的祈祷下，这两颗流星被赋予特殊的意义；而在划过天际后留下的云雾状长痕则日夜被诗人们所吟诵。

这两颗流星并不像那些宇宙微粒在进入地球的大气层的过程中消耗殆尽，亦或者是像大一点的固体块也许会成为某个陨石爱好者的收藏，而是悄无声息的坠落到这个北方小城镇的一个雪堆里。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而镇民们却对这一无所知。

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从雪堆里探望出来，它不想任何人发现它的踪迹。对于一只麋鹿而言，漆黑的雪夜是最好的掩护。它另外的伙伴却拍拍身上的残雪骂咧咧的爬起身来。

圣诞老人正努力的把袋子从雪里拉出来，却发现麋鹿正站在上面。

"快挪开你的蹄子，别把礼物踩坏了！"圣诞老人摇了摇麋鹿的角。

"嘘…"

圣诞老人好笑的看着它，问道:"你在干什么？"

麋鹿压低了声音说:"我要藏在雪堆里，不然人类会发现我的…"

"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圣诞老人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对向不远的房子，有一阵光闪过。

"你为什么要露出这么愚蠢的笑容?"

麋鹿疑惑的问圣诞老人:"还有，谁在给你拍照？"后者正努力的试图把袋子拽出来。

"是人类，在我腰椎折断之前麻烦挪一下你的蹄子。"

"不好意思，"麋鹿羞愧的低下了头，等圣诞老人艰难的背起沉重的袋子后它又继续问:"你…我是说我们难道不会令人类恐慌吗？"

忽然一个女孩走过街头并兴奋的大喊:"看哪爸爸妈妈！圣诞老人和一堆长角的雪！"

"那不是长角的雪，那是圣诞老人的麋鹿，嗯…也许你可以过去合个影。" 家长宠溺的看着他的孩子说道。

女孩还是有点畏惧的，直到圣诞老人放下袋子并向他招手时，这个小女孩才蹦蹦跳跳的跑过去抱着圣诞老人不肯松手。

"我等这一刻等了好久。"女孩低声说道。

"我也是。"圣诞老人把手放在女孩的头上，女孩感受到雪夜中难得的温暖。不久后，女孩恋恋不舍的随着父母走到了街的另一边。

"为什么他们不害怕？"麋鹿从雪堆里走出来摇晃着脑袋抖落了角上的雪。

"害怕什么？"圣诞老人凝视着女孩的背影。

"噢对，我们只是刚刚以接近宇宙的第三速度从天上落下来，两颗不在天文观察记录中的巨型火流星，我们'突然'出现在地球上空，然后降落在这个冰雪小镇；一只会说话的麋鹿，还有一个300斤的圣诞老人，这的确不会让人类感到害怕，尤其是你。所以说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们明明有更温和、不引人注意的方式悄悄的发完圣诞礼物走人的。''

''这是圣诞老人的浪漫。''

麋鹿恐慌的摇摇耳朵然后继续说：''就因为你这该死的浪漫，我敢肯定人类已经拿好手术刀在抓我们的路上了，毕竟外星人不是年年都有的。"

''让他们来吧。''圣诞老人笑着拉起红色的袋子在雪地上拖曳出长长的一条痕迹，壮硕的身体上着昏暗的橙黄色灯光下显得很有力量感。那一瞬间麋鹿奇异的感受到某种安全感，直到圣诞老人气喘吁吁的扶着那根路灯休息时，那根路灯发出刺耳咯吱声。

尽管麋鹿还是有很多疑问，但圣诞老人已经敲响了第一扇门。

''为什么不走烟囱？'' 麋鹿踏着街上的残雪随口问道。

''闭嘴。''圣诞老人避开麋鹿同情的眼神努力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小男孩身上。

''麦克，是谁？''屋里传来问询声。

''天哪！是圣诞老人和他的麋鹿，''那个小男孩像是被一道闪电给劈中了，"还有礼物！"

过了好一会，圣诞老人才从这家人的热情和苹果卡卡蛋糕的香味中脱出身来。

"你确定不在里面休息一会再走吗？"麋鹿在雪中踏出新的痕迹，它总是热衷玩这样的游戏。

"不了，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真是一个漫长的夜晚阿。"

圣诞老人和麋鹿很想给这个城镇里的每个家庭送上礼物，但这个城市太大了，无数人在夜间点满灯火，就像夜空中缀满了星星。他们逐渐认识到这个事实，特别灯火即将熄灭而星空依旧的时候:他们没有办法把礼物送到每个人的手中。

"这可真伤心。"

"是阿。"

"既然不是每个人都会收到我们的礼物，那为什么还要送呢？"麋鹿鼓起勇气用，这个问题快要折磨死它了。

"你知道的，这样对其他没有收到礼物的孩子不公平。"

"而每个在圣诞夜祈祷的孩子都应该获得礼物，如果你没有能力去这样做，就是对他们的不公正。"

"那我们干脆就停止这样愚蠢的行为吧？"圣诞老人粗鲁的打断了麋鹿的话，"这是你想表达的意思吗？"

"因为我们不可能给所有人发放礼物，所以一定会有一部分人没有获得。"

"而没有获得礼物的人一定会伤心难过。"

"你认为这是我的责任吗？"圣诞老人气冲冲的回答。

麋鹿说:"不是吗？"

"你在这样做之前难道不会先想好这些问题吗？然后再决定该怎么做。"

"这样就可以避免那一部分人受伤。"

麋鹿悲伤的看着圣诞老人滑稽的帽子，上面落满了雪花。

"也许你是对的。"圣诞老人闷闷的任由礼物袋从手中滑落，然后倚着墙角坐了下来，而他的左手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个城镇里有上百万的人，我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甚至我这该死的腿又开始疼了。如果我带来的痛苦比快乐还要多，我宁愿不这样做了，还有那么多孩子在期盼着圣诞礼物，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一想到这里，圣诞老人的心跳的越发缓慢了。

"我该放弃了，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圣诞老人沮丧的的说。

一只手伸向了他，不是蹄子。

"拉里，你累了吗？" 另外一个圣诞老人把他从雪地里拉了起来。

"我真没想到你会有这么棒的想法！"那个陌生人熟络的拍了拍圣诞老人的肩膀。

"天哪，麋鹿，你从哪里搞来的！那群小坏蛋一定被它迷死了。"

圣诞老人茫然的看着他。他是谁，为什么扮成我。

……

"千万别太为难自己了，你这沙发马铃薯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好的。" 圣诞老人与他握了握手，而后者走进了这漫天的雪夜，消失不见。

"刚刚那是幻觉吗？"

"不是，"麋鹿顿了顿继续说，"有人在帮你。"

"人类？"

"是的，他们同样想把快乐带给那些孩子们。"

圣诞老人和麋鹿对视了一会。

"出发吧。"

而麋鹿摇了摇头，角上的雪都落了下来。

圣诞老人又拿起了礼物袋。我不是一个人，我的确不是一个人。我的意思是:还有其他人在做和我同样的事，所以我不能放弃。

圣诞老人和麋鹿沉默着继续前进，他们将为这个世界的每一个家庭点亮小小光芒。

在圣诞老人坐下的墙角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原来在冰雪的覆盖下是一个被冻僵的小女孩。她万分小心的慢慢改变姿势，试着在保护擦破膝盖的同时，笨拙地跪起身。然后她一边痛苦的呻吟，一边让自己改为四肢趴地。

最后，她站了起来，又重重的摔倒在雪地中。这一次，她不再挣扎，脸深埋在雪地里。过了好一会，她侧过脸来，一只眼紧紧盯着璀璨的星空，直到一颗流星划过，她才轻轻的合上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