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传说中的诸多“秘密”吸引去潞王坟的。三倍于明十三陵的石像生,华表上戛然而止的雕刻,放不上贡台的巨大“五供”,至今未被破解的神兽身份…河南新乡这座神秘的明代藩王墓,拋给世人一堆未解之谜。
第一道牌坊背后,十四对雌雄对坐的石像生夹道而立。这是墓陵为数不多的留存之一,部分神兽的身份至今仍为破解。它们是在欢迎我么,抑或是以恫吓的姿势意图劝退这陌生的来者?石兽没有轮廓的双眼,细摸上去有些沙砾般的凹凸,显示出四百年风沙的威仪。即便是对安居一地、威风叱咤藩王来说,这远超明孝陵、明长陵六对石兽的规则,也多少显得逾矩。
在市井布衣眼中,这位藩王的轮廓却颇有些黯淡。史书记载,潞王朱翊镠“多请赡田、食盐”,提出将开封府所销长芦盐,归并卫辉府义和店用以敛利。作为万历皇帝朱翊钧唯一的同母手足,这些要求自然是“无不应者”。之后又因思乡,在卫辉城内建了劳民伤财的望京楼。纵然楼高百丈,依然望不到故乡山川,只有卫辉城森严纵横的街巷。很多个斜阳里,潞王就站在楼台上远望着,直到大明的最后一丝辉煌落入西山。
祭碑两侧的华表上,腾龙云气占据了三面,然而第四面上端三分处,飞舞的图案戛然而止,似乎靡靡间预言了一个时代的落幕。再向前,可见宝顶前巨大的石雕五供,却并摆不上石贡案,只是置于地上,不知是工匠们未能统一规格,还是令有意涵。这些反常的细节,给世人留下了无尽的猜想。
一个掌管一方的藩王,不去造福百姓,却沉溺于在窄窄的身后世界悄悄越轨逾矩。可过于巨大的的五供,放不上台面,只可供千万人讥嘲与赏玩。
再踏入次妃赵氏墓,随着黑暗沉入地宫幽深的入口,视线却突然通朗。这里显然大得多了,才生出些宫阙之气。不免讶异,难道四百年前残暴而专横的藩王,竟也带着中国男人“怕老婆”之风气?
我被这个不热实际的想法逗笑了。
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赵氏墓口的白石牌坊。精巧婉转的云龙牡丹纹,透出一个女性的一切优雅与细致。她是王的女人,除了孕育,美就是一切。于是精心端坐在王的一侧,不聒噪,不冒然,只管默默美成一个绝艳的符号。
从墓穴一路走出来,又看到那些置列森严的石像生,以一种闲庭信步的姿态守候在四百年时间的两旁。它们拥奉着一个时代的辉煌,又护送着那个时代的落幕。一左一右,一个威风凛凛,一个纤弱静默。但它们毫无疑问都落满了四百年历史的尘埃,等待着目光炯炯的人将它们擦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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