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凌晨两点十分，89岁的老三婆去世了。
这个从小吃不饱穿不暖，五六岁时被贫穷的父母卖给人家做童养媳的女人，30多岁丧偶，艰难养大两儿一女，到50多岁时女婿意外身亡，女儿悲伤过度以没日没夜的劳作来缓解思夫之痛，很快患上癌症也去世了。
我无法感同身受老三婆生前的痛苦，但从她经常走到我家来，先问我“今天是什么日子？”然后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自言自语的那些话中，感受到了老三婆的孤寂之感与思亲之痛。
“我是靠毛主席养的，还有我的外甥们给些钱我用。我吃的油都是我自己买的。”
“我女婿好，在世的时候让他们每个月给我多少米，我女儿在世的时候会经常买些好吃的来。”
“唉，他们要是还活着，该多好！”
“我怎么还不死啰，我活在世上做什么啰！”
“你妈人好呀，有好吃的东西都送给我吃。她一年到头园里种的菜，都随便我去摘。你妈命好呀，有两个好女儿。”
……
每次听到三婆说这些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默默看着她，听她讲。很多时候她讲自己几岁大的时候，我的老祖母带着她去了哪个村哪个庙里玩，平时又是怎样体贴她爱护她的那些事儿。这些是她反反复复讲的话。
……
昨晚我去县城喝同村人嫁女的喜酒回来，已是八点多了，就随二妈、的妈一起去看了眼老三婆，那时二爹正在老三婆的屋里守着。
老三婆靠坐在床上，我见她的手摸摸衣服，然后又摸了摸头发，就问二妈、的妈：“三婆还能吃东西吗？”
“已经两天滴米未进了，喂她水，牙齿紧咬着，喂不进去了。”的妈说。
“那她还能说话吗？”
“不能了，话说不清楚了。”二妈说。
“但她还能听懂我说的话，我问她什么，她都能以摇头、点头回应我。”
看来，她心里还是清楚的，只是说不出来了或是没精力说了，也或许是不想说了。
老三婆在去年下半年感染了新冠。她拒绝到医院就医，只在村卫生所打了一次针，拿了点药吃，上个月出现了全身浮肿，手背脚背上一按一个洞，脸肿得变了形。
病后无法自理但还是独居的老三婆，基本上靠着的妈在管着吃喝。二妈喜欢打麻将加上一直记恨年轻时老三婆对她说了一些过激的话，只会偶尔做吃的送给老三婆吃。
而老三婆的两个儿子（我叫二爹、的爹），平时忙着在外打工。不过，二爹只要在家都会做些吃的给老三婆送去。
前几天，的妈给老三婆送吃的时，发现老三婆趴在床前地上，她的左臂摔伤，掉到一大块皮，大片血肉外露，的妈吓哭了，差人来我家看看是否有消毒药。
那裸露的一大块血肉，足有两寸长一寸宽，老三婆得有多痛啊！我不忍直视。她是从床上摔下来磕到了椅子上，被刮掉了一大块皮肉啊！我无语泪流。
如果那天，的妈没有在半上午去看望老三婆，老三婆就那样一直趴在地上，可能那天老三婆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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