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魔小桑
嗨,起风了(1)“滚开!”
一声尖利的怒吼,房间里穿着白大褂的男子愣在那里。
“你再往前来半步,我就跳下去!”窗台上一位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女子,一手扶窗,一手悬空,一只脚踩在窗台上,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
“别、别,我走,我走啊……”这尖嘴猴腮的男子吓得倒退几步,搬开挡在过道上的桌子,打开上锁的门,屁滚尿流地跑出医生值班室。
春天的风,自窗外钻入,挟裹着女子身上的白大褂,发出“噗噗”的响声,随着衣摆飘飘,白大褂里的身躯,也开始向外倾斜。
窗台上这名女子,看上去年纪在30岁左右,面庞清秀,一头乌黑的长发用褐色皮筋绑扎成马尾,规规矩矩地垂落在背后;一双怒火燃烧的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无比明亮;那高高举起,抓在头顶窗框上的手,似乎因为过力而变得僵硬;另一只悬空而举的手,正在绕过脖颈,吃力地抓向窗户。
“紫沫!紫沫!”
门被撞开了,进来一位短发女子。只见此人的白色医生服下面,是一双红色高腰运动鞋,走路霍霍生风,双目炯炯有神,胸前挂着听诊器——没等笔者交代清楚,就已经闯到窗台前,两手死死地抱住被称为紫沫的小腿:
“快下来!你还玩真的?”
紫沫这才颤抖着从窗台跳下来:
“闫林……”
她扑到短发医生怀里,那因为愤怒而哆嗦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平时也没看出来……”紫沫的声音恢复正常,她咬着嘴唇,对闫林说:“我去找院长,让他管好自己的儿子!”
闫林把悬挂着的听诊器摘下,装进口袋,紫沫这才发现,原本的长发,已经剪至耳根。这发型,愈发映衬出红琴的英姿飒爽,和冲天的豪气。
“说也白说!有这种儿子,他老子也好不到哪去!”闫林愤愤地说。
“这龟孙,上个月还向我求婚,我呸!”
紫沫和闫林是一对好朋友,俩人从光屁股玩到现在,同一所大学出来,也被同一家医院录用。
“从现在起,我开始谨慎地选择我的生活,我不再轻易让自己迷失在各种诱惑里。我心中已经听到来自远方的呼唤,再不需要回过头去关心身后的种种是非与议论。我已无暇顾及过去,我要向前走。”
医院的员工宿舍里,闫林捧着书,大声地给紫沫朗诵。紫沫趴在自己的床上,望着床头摆放的男友照片发呆。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头!”闫林又扯起嗓子,冲紫沫嚎叫起来。
“你这一天天的,荷尔蒙分泌过多,还是找个男人嫁了吧。”紫沫拖着唱腔,回敬找茬的闫林。
狭小的房间里,一对高低床临窗而摆,一条长方形的桌子,横在窗前,正好夹在两张床之间。两人的床头上,堆满了各种厚度的书,有的还没有拆开塑封,有的已经被翻阅无数次,做了圈圈点点的标记。
和无数个女孩一样,这俩姑娘都喜欢花,窗台上塞满了各种多肉植物,给这有限的空间,增添了无限的乐趣。
俩人平时下了班,总会把这些或者妖娆,或者简洁,或者娇气的多肉植物捧在手心,专注地把玩一番。
读书、听音乐、养花、看电影、练瑜伽——这是俩姑娘共同的爱好。她们还共同对付医院的色狼,给那些白大褂下的伪君子,画通缉令、贴警告信,署名:专治贱病,手到病除。
紫沫的男朋友在北京,俩人异地恋多年,至今未修得正果。
闫林被单位同事称为单身老姑娘,享受着幸福的生活,且培养出小资的情调。
她们从不买太贵的衣服,随便淘宝上的衣服抓来就穿,居然穿得有模有样,被好多同事效仿,也只能东施效颦,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独特气质,是任何人都模仿不了的。
紫沫是个小人物,闫林也一样。两个住院医生,一对外科侠士。一个擅长文攻,一个擅长武斗,提起这对组合,连脾气暴烈的主任都要怕三分。
然而,两人的生活,却在不经意间,发了枝杈……
院长儿子因为屡次不得逞,起了恨意,时不时都要给紫沫小鞋穿。而校长的态度,也是阴阳怪气,令紫沫又气又急。L市是自己的家乡,每个人都小心地呵护着自己的脸面,所以很少有人会为此报警,大多是选择了忍气吞声。
而此时紫沫的男友,频频在微信电话里,求紫沫进京。
面对男友不断发出的团圆请求,紫沫的心开始动摇。她含蓄地向闫林,说出自己去北京的想法,被好一阵戏弄,并扣上“重色轻友”大帽子。
紫沫真的要走了,闫林自然是一万个不舍。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婚姻和家庭仿佛是必选项,由不得你拒绝,也由不得你逃避。
“唉!远走高飞吧兄弟!”闫林拍着紫沫的肩膀:“擦亮眼睛,看清形势。实在不行,你再回来。”
紫沫撇嘴:“如果不行,我也不去。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闫林突然哭了,哭得稀里哗啦。
“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第一节
初夏的列车,缓缓驶进站台。
门打开,长长的肚子里吐出奔涌的人潮,继而如同蚂蚁般四下散去。
高耸林立的大厦,密密麻麻的汽车,满街匆忙的脚步,行人木然的表情。紫沫站在过街天桥上,对着长空深吸了口气:呛!
这条跨街天桥,从西客站拱到对面一座大厦,天桥上同样是行色匆匆,或背或抱着各色行李包裹,有的是要乘车远去,有的是刚刚归来。
紫沫就是属于归来,这座城市,曾经是她和闫林七年大学共读的地方。
她一个小人物,和众多的北漂族一样,带着梦想,一路驰来。
站在天桥上远眺,这大都市的躁动和繁华,仿佛是两把皮锤,渐渐敲开她静默已久的心。
“我胡汉三又回来啦!看看,这是我们伟大的首都——”紫沫在朋友圈发着视频,一副昭告天下的神情。
“沫,晒幸福老得快,虐单身狗呐!”
“哟,这是要和金龟婿同居的节奏啊!沫,悠着点哈哈哈——”
紫沫听着微信群里七嘴八舌的消息,嘴角微微翘起。
她走下天桥,在偌大的玻璃门前站住:
一顶麦色编织草帽,一袭浅灰色文艺复古长裙,一双白色球鞋。长发分成两份捆扎在双耳后,搭着肩膀垂至胸前。左肩挎草帽同色的布书包,右手拖着银灰色拉杆箱。
“嗯,看上去还是蛮舒服的,不像三十一岁的老姑娘。”
紫沫一边欣赏自己的影像,一边在心里满意自己的造型。
一辆白色长城哈弗飞驰而来,紫沫瞥见车牌号正是宋晓泽,跳起来挥手大喊: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白车一晃而过,犹豫了一下,继而加速跑远了。
紫沫嘟着嘴坐在拉杆箱上,等白车调头回来。
“你总是这样,难道我就这么不起眼吗?”紫沫把头别到一边,坐在副驾上冲宋晓泽撒娇。
“哈哈,你今天穿的这身衣服,的确不起眼。”宋晓泽边说边咳嗽,斜过身子帮紫沫扎好安全带。
从西客站到宋晓泽居住的东五环,足足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紫沫注视着专注开车的宋晓泽,发起了呆:
身边这个男人,比自己年长一岁,同学联谊会认识,爱情长跑了4年,正经面没见过几次,平时都是通过微信联络。
她喜欢宋晓泽那种说不出来的纯洁,和对自己没底线的包容。
眼前的宋晓泽,普通的发型,脑顶上露出肉色的头皮,圆润的脸上架着副瓶底厚的眼镜,白皙的肤色令紫沫自觉惭愧。微微发福的身材,比上次见面时好像又胖了一圈,腰间的一圈肉肉,把白体恤撑出呼啦圈的形状。蓝色牛仔裤,脚蹬一双黑色耐克,非常随意的穿着。
“你是不是不太欢迎我。”紫沫幽幽地吐出一句,盯着宋晓泽的眼睛不放。
“欢迎啊宝贝,我朝思暮想,眼巴巴地盼到这一天,”车子绕在高架桥上,曲曲弯弯地上坡下坡。
紫沫这才把噘着的嘴松了下来,嘴巴却不依不饶:
“看见人家,一点表示都没有。”
“那种地方,我咋表示呀沫,回家咱好好表示。”
紫沫就喜欢他那开个玩笑都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
“咱们这是不是史上最冷静的见面?在火车上我还在想,我们的见面挥手什么样子呢?什么抱抱呀,亲亲呀,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会认不出我来。”
宋晓泽脸腾地红了,原本白皙的脸庞,瞬间像一块泼了红颜料的宣纸,一直晕染到脖子。
“哎呀呀,你还不好意思了。”
紫沫止住了笑,感觉自己像是个泼辣的男人,宋晓泽反而是个含羞被调戏的小女人。
“好吧,我矜持点。”
紫沫摆出正襟危坐的姿势,宋晓泽的嘴巴咧开,右手伸过来,紧紧抓住紫沫放在腿上的左手。
“你矜持不矜持,都是我的,只要你喜欢,我就喜欢。”
一脸得意和幸福,在夕阳的余晖下闪闪发光,继而嗖地钻进紫沫心窝,激起一汪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来。女人在任何情话下,智商都会瞬间为零,没有了逻辑,没有了推敲思量。
“沫,这几天我请了假,想去哪里转转?”
“哪也不去,这雾霾天少在外面溜达,我要尽快找工作。”
“不着急找吧,以后咱俩合作,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挣钱养家。”宋晓泽沉浸在幸福中,满满都是期待。
“我可不想无所事事,我可以一边挣钱,一边貌美如花。”紫沫一本正经地固执起来。
“行,怎样都行。”宋晓泽沉默了片刻:“说起来我还应该感谢你们医院那院长儿子——”
“别跟我提那个王八蛋!”紫沫腾地起火,双手握拳半举在胸前,在空中上下挥舞了两下。
初夏的夜来得很迟,空气中笼罩一层灰蒙蒙的霾,街灯显得有点昏暗。
小区里有三三两两溜弯的大爷大妈,或牵狗,或手持播放器,播放着呜哩哇啦的京剧。
“轻度雾霾。”紫沫打开手机:“今年的雾霾是不是会好一些。”
“不好说,只是老百姓都没那么恐慌了,你看,戴口罩的人越来越少。”
宋晓泽把车驶入地下车库,两只猫在车灯照射下蹭地钻进旁边停着的车底,不见踪影。
“谁家猫,跑这里多危险啊,这大转弯,看不见可就出了命案。”紫沫立刻开始担心两只猫的安危。
“流浪猫,小区多的是,也确实轧死过几只,也没人管。按说猫的听力那么好,要躲车还不容易,那些被轧死的,要么是生了病,要么是不想活吧。”
紫沫听着宋晓泽淡淡的叙述,心里暗想:不想活?猫也会不想活吗?
宋晓泽一手拉着紫沫的箱子,一手牵着思绪飞扬的紫沫走进电梯间。
宋晓泽拥着紫沫进了家,一片凌乱呈现在紫沫眼前:沙发上丢着各种衣服,袜子搭在桌腿上,一盆蔫了的茉莉残枝上,滑稽地顶着一只袜子。
“天呐!你这是猪窝还是猪窝!”紫沫忍不住尖叫起来。
紫沫惦着脚巡视一圈,指着厨房门口的餐桌说:“看来这里是最干净的。”
宋晓泽挠头嘿嘿地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指了指厨房:“还有那里。”果然,厨房亮的可以当作镜子。
“吃货!”
拥挤的两居室,紫沫扎起围裙,戴上帽子,开始大手笔的整理。宋晓泽搓着手跟在她身后,像个跟班一样,听话地跑来跑去。
紫沫终于把这个“家”,扒拉出还算满意的样子,门口的垃圾桶却是塞满了东西。宋晓泽立在垃圾桶旁行着注目礼,无奈地挠了挠头。
“断、舍、离!”
紫沫擦去满头大汗,疲倦地躺在沙发上。
“沫宝宝,咱们安寝吧。”
紫沫瘫在沙发里喘着粗气:
“安寝安寝,明天继续。真不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唉!”
“那、那、你睡——”宋晓泽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
“那什么那,你老老实实睡书房去哈!”
“啊?!好吧。”
撩开窗帘,窗外一片漆黑。
小区挨着森林公园,远远望去,是一条蜿蜒的路灯,高空中有个醒目的亮点缓缓移动,原本薄薄的雾霾,此刻愈发厚了起来,依稀看上去像降落的飞机。
“沫宝宝,我洗好啦!”
宋晓泽在外面小声轻呼。
“洗好乖乖去睡。”紫沫瞥见宋晓泽腰里围着一条白色浴巾,憨憨地站在门口。
“沫宝宝,你就不想我吗?”
摘下高度近视眼镜的宋晓泽,两只迷茫的眼睛使劲儿瞅着紫沫。
“走啦!”紫沫把宋晓泽推进书房,锁好门:“不许偷看哦,偷看打屁屁!”然后拿了自己的洗浴用品走进浴室。
宋晓泽很乖很听话,他没有偷看。
他已经钻进紫沫铺好的被窝,侧着身子,一只手臂支撑着脑袋,一只手放在胯上,仿佛一具汉白玉石雕。
石雕复活,把紫沫紧紧拥在怀中,涨红的脸贴向紫沫,半推半就的紫沫,在晓泽如蛇般的双臂攀附下,开始迎合他微喘的嘴唇。宋晓泽此刻只想把眼前的这个女孩,温柔而霸道地融化进自己的身体,他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砰砰撞击的心脏,肆无忌惮地敲响身体进攻的锣鼓。
紫沫慢慢放弃了抵抗,一种久违的感觉自体内点燃,继而愈燃愈烈,几近癫狂。她伸手准备关上床头的台灯,把这棉花般的身体彻底交给这个滚烫的男人。
灯光熄灭的一刹那,突然有个影子蹿了出来,自床尾跳到衣柜顶,继而没了动静。
“啊!”紫沫惊叫一声,炽热的身体瞬间凉了下来。
宋晓泽喘着粗气冲柜子顶作揖:“哎呦哥们儿,你出来的真是时候啊!”
“这、这是怎么回事!”紫沫惊魂未定。
“猫、猫……”宋晓泽只得起身,把柜子顶上的猫拽了出来,丢出卧室,狠狠地关上门。
一场即将燃起的火焰,就这样被猫轻轻扑灭了。
紫沫在心里感叹这猫的神功,宋晓泽却是在一边翻来覆去:
“沫宝宝,咱们继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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