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达多
赫尔曼·黑塞
106个笔记
◆ 婆罗门之子
>> 诸神不是形同你我?他们被创造出来,同样受限于光阴,同样命运无常,终有一死?
>> “彼之灵魂即整个宇宙”
>> 内在“我”之源泉,必须拥有自己的阿特曼!其他一切都只是寻觅、走弯路和误入歧途。
这就是悉达多的想法,也是他的渴望,他的痛苦。
>> 为弓,灵为箭,
梵乃箭之靶,
当不懈地射中它。
◆ 沙门
>> 一切欲望、幸福和优美皆为虚幻。一切都在腐朽。世界是苦涩的。生活即是折磨。
>> 悉达多唯一的目标是堕入空无。无渴慕,无愿望,无梦想。无喜无悲。“我”被去除,不复存在。让空洞的心灵觅得安宁,在无“我”的深思中听便奇迹。这是他的目标。
>> 他扼杀感官,毁灭记忆。他从“我”中溜走,融入陌生的万物中。他是动物,是尸身,是石,是木,是水。但他总是重新出定,在阳光下或月光中重归于“我”,在轮回中打转,重新觉察到渴望。他压制渴望,又收获新的渴望。
>> 他通过受苦,志愿受苦和战胜疼痛、饥饿、焦渴和疲惫,走向克己。他通过禅定,通过在一切表象前心神凝定走向克己。
>> 这些修行均从“我”出发,终点却总是回归于“我”。
>> 我们原本不是要摆脱轮回吗?
>> 只有一种知识,它无处不在,它就是阿特曼。它存在于‘我’中,存在于‘你’中,存在于一切中。因此我开始相信:这种知识最恼人的敌人莫过于求知欲和修习。
>> 以深思之精神,纯粹之精神,
沉浸于阿特曼中之人,
胸中之极乐难以言表。
◆ 乔达摩
>> 他的面庞,他的步态,他安然低垂的眼帘,宁和垂下的手臂,乃至他手上的每根指头都流露和平,彰显完善。他无欲满足,无所模仿。
>> 无论世界是善是恶,无论生命自身是苦是乐—— 这或许悬而未决,也并非最为本质—— 但是世界的统一,所有事件的休戚相关,大小事物席卷于同一潮流中,起源于同一起源,遵循同一生成及灭亡的律法,已从您完满的宣讲中得到阐明。
离苦得乐
>> 济拔苦难
>> 这就是我为何要继续我的求道之路—— 并非去寻找更好的法义,我知道它并不存在—— 而是为摆脱所有圣贤及法义,独自去实现我的目标,或者去幻灭。
◆ 觉醒
>> 这位漫步的思考者自问:“你原先打算从法义里,从师父处学到什么?你学了很多,却无法真正学到的又是什么?”他最终发现:“答案是‘我’。我要学的即是‘我’的意义及本质。‘我’,是我要摆脱、要制胜的东西。‘我’,却是我无法制胜,只能欺罔、逃遁,只能隐藏的东西。
>> 我对自己一无所知。
>> 我不再苦修。我要拜自己为师。我要认识自己,认识神秘的悉达多。
>> 意义和本质绝非隐藏在事物背后,它们就在事物当中,在一切事物当中。
>> 可是他,悉达多,他属于哪里?和谁分享生活?说谁的话?
此刻,世界隐匿于他的周围,他孤单伫立如同天际孤星。此刻,悉达多比从前更自我,更坚实。
◆ 迦摩罗
>> 他不再问询本质,瞄准彼岸,他在世间寻找故乡。如若人能毫无希求,质朴而天真无邪地看待世界,世界何其隽美!月亮和星辰美,小溪与河岸美,森林、岩石、山羊和金龟子,花朵和蝴蝶都很美。当人单纯、觉醒,不疑专注地穿行于人间,世界何其隽美又妩媚!
>> 所有这自古有之的一切,悉达多一直熟视无睹。他从不在场。而现在,他归属其中。流光魅影在他眼中闪耀,星辰月亮在他心中运行。
>> 自然,肉体并非自我,感官游戏并非自我。如此看来思想也并非自我。才智并非自我。归纳结论,由旧思想编织新思想的可修习之智慧和技艺并非自我。
>> 为何乔达摩在那个时辰中的时辰,那个他正觉成道的伟大时刻坐于菩提树下?因为他听见一个声音。一个他内心的声音吩咐他在这棵树下歇息。
>> 如此听凭内心的召唤而非听凭外在的命令是善的。除了时刻等待这声音的召唤,再没什么行为是必要的。
>> 一切都会重来!
>> 勤学的悉达多,你要明白:情爱可以乞得,可以购买,可以受馈,也可在陋巷觅得,却唯独不能强夺。
>> 你必须去做你会做的事情,以赚得钱财、鞋子和衣裳。
>> 你会什么哪?
>> “我会思考。我会等待。我会斋戒。”
>> 我还会作诗。
>> 我也学过写字——
>> 你要对他客气些,他很有权势。但你也不必过分谦卑!我不希望你做他的仆从。你得和他平起平坐,否则我不会对你满意。
>> 悉达多什么都不做,他等待、思考、斋戒。他穿行于尘世万物间正如石子飞入水底—— 不必费力,无需挣扎;他自会被指引,他任凭自己沉落。目标会指引他,因为他禁止任何干扰目标的事情进入他的灵魂。这是悉达多做沙门时学到的。
◆ 尘世间
>> “世事看似如此。各有索取,各有付出。这是生活。”
斋戒可以理解为戒欲吗?无欲则刚。
>> 对于没有食物的人,斋戒最为明智。
>> “书写虽好,思考更佳;聪敏虽好,忍耐更佳。”
>> 他听得多,说得少。
>> 他牢记迦摩罗的话,在商人面前从未奴颜婢膝。这迫使商人与他平起平坐,甚至对他高看一眼。
>> 爱侣在交欢后不得倏忽分离。彼此仍要相互赞叹、抚慰。这样,双方才不会因过度性满足,而产生厌倦、落寞,产生辱弄或被辱弄的不快感受。
>> 他的运气是,和商人相比,他的冷静沉着更胜一筹。和陌生人打交道时,他懂得倾听的艺术,善解人意。
>> 难道你的旅行只是为了赏玩?
>> 我确实为赏玩而去。否则为何?我见到许多人,欣赏了风景,收获了友谊和信任,结交了朋友。
>> 释怀吧,朋友,不要因责备而伤害自己!
>> 商人也曾徒劳地尝试让悉达多相信,他靠迦摩施瓦弥为生。但悉达多认为他靠自己为生。确切地说,他们两人均靠他人为生,靠众人为生。
>> 他对待富庶的外国商人,和对待替他刮脸的仆人,对待他故意被骗去几个铜板的街头香蕉小贩别无二致。
>> 就像当年他热衷于侍奉诸神和做沙门时一样,他全神贯注,激情饱满地和众人游戏着。
>> 所有这些他做的事情无非是游戏。这游戏令他快活,偶尔让他愉悦。但是真实的生活却擦身而过,无法触及。如同一个人在玩球,他同他的生意以及周围的人玩耍。他冷眼旁观,寻得开心。而他的心,他存在的源泉却不在。那眼泉十分遥远,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与他的生活无关。几次,他为他意识到的这一切感到惊恐。他希望自己也能满腔热情,全心全意地参与到孩子气的日常行为中。真正地去生活、去劳作、去享乐,而不只是一位旁观者。
>> 在性爱中,付出和索取比在任何别处都更加水乳交融。
>> 你是迦摩罗,不是别人。你随时可抵达内心安静庇护的一隅,如同回家。我亦如此。只有少数人才有这样的内心,尽管人人都可习得。
>> 大多数人,迦摩罗,仿佛一片落叶,在空中翻滚、飘摇,最后踉跄着归于尘土。有的人,极少数,如同天际之星,沿着固定的轨迹运行。没有风能动摇他,他内心自有律法和轨道。
>> 然而,亲爱的,你依然是个沙门。你并不爱我,也不爱任何人。难道不是吗?
>> “或许是。”悉达多疲惫地说,“我就像你。你也谁都不爱—— 否则你怎会将爱当作艺术经营?像你我这类人大概都不会爱。如孩童般的世人才会爱。这是他们的秘密。”
◆ 轮回
>> 节制地生活、思考的乐趣、禅定的习惯
>> 随着秋收季和雨季的往复,他的蔑视在不知不觉间逐渐乏力,优越感逐渐平复。随着日进斗金,他也沾染了世人的幼稚和胆怯。而他羡慕世人。他越和他们相像,就越羡慕他们。他羡慕他们拥有,他却欠缺的对个人生活的重视,羡慕他们强烈的快乐和恐惧,羡慕他们为不安又甜蜜的幸福感而不断坠入爱河,羡慕他们不懈地爱自己、爱女人、爱他们的孩子、爱名望金钱,羡慕他们热衷于诸多盘算和祈盼。他无法效仿这孩童般的快乐和愚蠢。他学会的,恰是他最难接受、最蔑视的东西。
>> 一些富人常见的面貌渐次显现在他脸上:焦躁、涣散、无情、贪而不足、饱食无度。富人的灵魂病逐渐侵袭他。
>> 悉达多从未如此明白,性和死是如此相近。
>> 他在痛苦中思索梵天真谛,每次获得真知都点燃他新的渴求。在渴求间,痛苦中,他又听到心中的召唤:“继续!继续!这是你的使命!”
◆ 在河边
>> 你去哪里,我的朋友?
>> “我没有目的地。我们僧人总在路上,生活规律。宣法,祈食,赶路。雨季后,我们从一处赶往另一处,一贯如此。你呢,悉达多,你去何处?”
悉达多道:“我亦如此,朋友。我没有目的地。我在求道的路上。”
>> “可现在,悉达多,现在你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我知道得不比你多。我在路上。我曾是富人,现在不是。而明天我是什么人,我不知道。”
>> 婆罗门悉达多在哪里?沙门悉达多在哪里?富有的悉达多在哪里?无常之物更迭迅速。
>> 他庆幸他最近品尝了痛苦、绝望和死亡的味道。
>> 他想:“亲口品尝尘世的一切很好。尽管孩提时我已知道,淫乐和财富不属于善。我熟知已久,却刚刚经历,不仅用思想,还用眼睛、心灵和肉体经历。我庆幸我经历了它!”
他久久深思自己的转变。鸟儿鸣叫着,像唱着他的欢歌。难道不是这只鸟已在他心中死去,难道他没感觉到它的死?不,是一些别的死了。
>> 他想:“亲口品尝尘世的一切很好。尽管孩提时我已知道,淫乐和财富不属于善。我熟知已久,却刚刚经历,不仅用思想,还用眼睛、心灵和肉体经历。我庆幸我经历了它!”
>> 难道不是因为这死,他才像个孩子,充满信任,毫无畏惧又满怀喜悦?
>> 现在悉达多也明白,为何他作为婆罗门和忏悔者时,曾徒然地与自我苦斗。是太多知识阻碍了他。太多神圣诗篇、祭祀礼仪,太多苦修,太多作为与挣扎!他曾骄傲、聪敏、热切,总是先行一步,总是无所不知,充满智慧,神圣贤明。他的“我”在他的圣徒气质中、傲慢中、精神性中隐藏起来。在他自以为用斋戒和忏悔能扼杀“我”时,“我”却盘踞生长着。于是他终于清楚,任何学问也不能让他获得救赎,他该听从内心的秘密之音。为此他不得不步入尘世,迷失在欲望和权力、女人和金钱中,成为商人、赌徒、酒鬼和财迷,直至圣徒和沙门在他心中死去。他不得不继续那不堪的岁月,承受厌恶、空虚,承受沉闷而毫无意义的生活,直至他最终陷入苦涩的绝望,直至荒淫且利欲熏心的悉达多死去。他死了。一个新的悉达多从睡眠中苏醒。这个新生的悉达多也将衰老,死去。悉达多将消逝。一切有形之物都将消逝。可今天他还年轻,还是个孩子。今天,他是快乐崭新的悉达多。
◆ 船夫
>> 他看见河水不懈奔流,却总在此处。永远是这条河,却时刻更新!
>> “你选择了一种美好的生活。”客人道,“每天生活在岸边,行驶在河面,一定十分美好。”
船夫摇橹微笑道:“的确美好,先生,如你所云。难道不是每种生活、每种劳作都很美好?”
>> 船夫最大的美德是倾听:他乃少数擅长倾听之人。即便默不作声,讲述者也能感知他在安静、坦诚、满怀期待地倾听。他既不褒扬亦不挑剔,只是倾听。悉达多清楚,能向这样一位倾听者倾诉自己的生活、渴望与烦忧是何等幸运。
>> 他永不停歇地向河水求教,首要的是学会抛弃激情和期盼,不论断、无成见地以寂静的心、侍奉和敞开的灵去倾听。
>> “你的意思是,河水无处不在。无论在源头、河口、瀑布、船埠,还是在湍流中、大海里、山涧中。对于河水来说只有当下。既没有过去的影子,也没有未来的影子?”
>> 我的生活也是一条河。这条河用幻象,而非现实,隔开少年悉达多、成年悉达多和老年悉达多。悉达多的前世并非过去,死亡和重归梵天亦并非未来。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一切都是本质和当下。
>> 人一旦战胜时间,放逐时间,一切世上的苦难与仇恨不就被战胜,被放逐了?
>> 一位真正的求道者,真正渴求正觉成悟之人不会接受任何法义。但得道之人却认可任何法义、道路和目标。没有什么能将他和其他万千驻永恒、通神冥的圣贤隔绝。
>> 他呆坐着,凝视她长眠的脸,她衰老、疲惫,不再丰满的嘴唇,想起早年自己曾把它比作新鲜开裂的无花果。他呆坐着,凝视她苍白的脸,倦怠的皱纹,仿佛凝视自己苍白倦怠的脸。他看见他们年轻时的容颜,鲜红的嘴唇,炙热的双眼。两种情境交织着充满他,成为永恒。他比以往更深刻地体会到生命不灭,刹那即永恒。
◆ 儿子
>> 心硬又傲慢的人会受很多苦,会迷路,会做错事,会担许多罪孽。
>> 你不强迫他,不打他,不控制他,因为你知道柔胜于刚,水胜于石,爱胜于暴。
>> 是谁保护沙门悉达多免于罪孽、贪婪和愚昧?是他父亲的虔诚,老师的规劝,还是他自己的学识和求索?人独自行过生命,蒙受玷污,承担罪过,痛饮苦酒,寻觅出路。
>> 的确,他从未忘形地热恋一个人。从未全然忘我地去为了爱做蠢事。他从未爱过。他认为这是他与孩童般的世人的根本区别。可是自从儿子出现,他悉达多却成了完全的世人。苦恋着,在爱中迷失;因为爱,而成为愚人。而今,他感受到生命中这迟来的强烈而奇异的激情,遭苦难,受折磨,却充满喜悦,获得新生,变得富足。
>> 他深爱着逃走的孩子。他的爱像一道伤口。他感到伤口的存在不该只为在心中溃烂,它应该风化、发光。
>> 他跟河水学会了等待、忍耐、倾听。
◆ 唵
>> 如今,他待人比从前少了聪明、傲慢,多了亲切、好奇、关心。如今,他见到那些常客—— 孩童般的世人,商人、兵士、妇人,不再感到陌生:他理解他们。理解并同情他们不是由思想和理智,而是由冲动和欲望掌管的生活。他感同身受。
>> 他看到人们为欲望而活,因欲望不断创造、出行、征战,不断受难。
>> 世人和学者、思想者相比应有尽有,除了唯一微不足道的东西:自觉。对生命整体的自觉思考。
>> 思想者只是思想的孩童般的世人而已。
>> 究竟什么是智慧?什么是他的目标?不过是在生命中的每个瞬间,能圆融统一地思考,能感受并融入这种统一的灵魂的准备,一种能力,一种秘密的艺术。这种认知在悉达多头脑中繁盛,又反映在瓦稣迪瓦苍老的童颜上:和谐、喜悦、统一,对永恒圆融世界的学识。
>> 每个人都奔向目标,被折磨,受苦难。河水痛苦地歌唱着,充满渴望地歌唱着,不断涌向目标,如泣如诉。
>> 此刻,悉达多不再与命运搏斗,不再与意志作对。他的痛苦已然止息,他的脸上盛放喜悦。他认知了完满,赞同事件之河,赞同生活的奔流,满是同情,满是喜悦,顺流而行,融入统一。
◆ 乔文达
>> 悉达多道:“可敬的人,我该对你说什么?说你探求过多?还是说你的探求并无所获?”
>> “一个探求之人,”悉达多道,“往往只关注探求的事物。他一无所获,一无所纳。因为他一心想着探求,被目的左右。探求意味着拥有目标。而发现则意味自由、敞开、全无目的。可敬的人,你或许确实是位探索者。但你却因努力追求目标,而错过了些眼前事物。”
>> 你可有自己的学说?可有指引、帮助你生活的信仰或学问?
>> 悉达多回答:“你知道,亲爱的,年轻时我们和苦行僧一同生活在林中。那时,我就怀疑、背离了种种学说和老师。现在我依然如此。可打那以后,我却有过多位老师。很长时间,一位美艳的名妓做过我的老师。还有一位富商,几个赌徒。一次,一位僧人在朝圣路上见我睡在林中,停下来守候我,他也是我的老师。我向他学习,感激他。但我所学最多的,是跟随这条河和我的前辈,船夫瓦稣迪瓦。他是位质朴的人,并非哲人,但他对运命的深解有如乔达摩。他是完人,圣人。”
>> 有些认知很难与你分享。你看,我的乔文达,这就是我的认知:智慧无法言传。
>> 知识可以分享,智慧无法分享,它可以被发现,被体验。
>> 时间并不真实存在,乔文达,我时有感悟。而如果时间并非实在,世界与永恒、苦难与极乐、善与恶的界限亦皆为幻象。
>> 世界并非不圆满。世界并非徐缓地行进在通向圆满之路:不,世间的每一瞬间皆为圆满。
>> 在最深的禅定中存在这种可能:时间被终结,人视过往、当下和未来的生活为同时。这时,一切皆为善、圆满和梵天。
>> 在我看来,死如同生,罪孽犹如神圣,聪明等同愚蠢。一切皆有定数,一切只需我的赞赏、顺从和爱的默许。
>> 我听便灵魂与肉体的安排,去经历罪孽,追逐肉欲和财富,去贪慕虚荣,以陷入最羞耻的绝望,以学会放弃挣扎,学会热爱世界。我不再将这个世界与我所期待的,塑造的圆满世界比照,而是接受这个世界,爱它,属于它。
>> 或许我想说,我爱石头、河水,爱所有我们可见并可以求教之物。我爱一块石头,乔文达,爱一棵树或一块树皮。这些是物,可爱之物。但我不爱言辞,学说于我毫无价值。它们没有力,没有柔,没有颜色,没有棱角,没有气味和味道。作为言辞,它一无所有。或许正是言辞阻碍你获得安宁。
>> 乔文达,对于我来说,爱乃头等要务。审视世界、解释世界或藐视世界,或许是思想家的事。我唯一的事,是爱这个世界。不藐视世界,不憎恶世界和自己,怀抱爱,惊叹和敬畏地注视一切存在之物和我自己。
>> 在我看来,在这位伟大的导师心中,爱事物胜于爱言辞。他的作为和生命重于他的法义。他的仪态重于言论。我认为他的伟大不在他的法义中、思想中,而在他的生命中。
>> 他看见千万人和他们的脸以万千方式交织一处。他们互助,相爱,相恨。他们寂灭,重生。他们满是死意,满是对无常强烈而痛苦的信奉。可他们无一人死灭,只是变化,新生,重获新脸。并无时间位于这张脸和过去的脸之间—— 所有形象和脸静止,流动,自我孕育,漂游,彼此融合。
◆ 译后记
>> 伴随黑塞的书写,我也在悉达多的步履中经历他的告别:告别双亲及家园,告别朋友及老师,告别佛陀,告别挚爱,告别旧我。这些残酷的告别或许是人生真相,或许是获得神性自我,获得对万物、对人、对世界更为广大的宽容与爱的必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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