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潇雾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摇着尾巴乞爱的小狗一样,不惜一切把自己献祭出去想要妈妈的一个微笑,可一次又一次被妈妈冷漠地推开,甚至踹几脚,不长心的小狗嗷嗷叫几声,还会凑过来蹭蹭妈妈,却听见的永远是嫌弃的话语,蔑视的眼光。她总在告诉自己,周围的人也都是说妈妈为你好才那么说你的。妈妈也这么说是希望她可以做得更好。妈妈望向哥哥妹妹的眼光是慈祥的,就像看着自己很珍贵的很自豪的宝贝一样,望向别人的眼光也是温暖的。只有到了这里才是废物,脑子这么糊涂活得不如死了,笨成这样谁看得起你。就算成绩考好了也是运气好,就算工作升职了也是她给找的工作,就算与别人关系好也是别人看你可怜才跟你来往的。她只是妈妈一个一直想报废的,却不得不继续使用下去不能有自己思想只听从程序指令的机器人而己。最遭糕的是潇雾觉得再怎么努力也达不到那些指令的基本要求,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废物,连称废物的资格也没用,废物也许曾经有用过,也许可以回收利用。可自己却一直是无用的,只会给别人添麻烦的,浪费资源的早应丢弃的东西。从小到大经常远远地看着那三个人母慈子孝,有说有笑,会被拥抱,也可以撒娇的美好。小时候曾经怀疑自己是抱养来的,曾旁敲侧击地一次次地问过爸爸,问别人。比如问爸爸外婆外公我在哪里出生的,问姨姨们是否知道妈妈怀我是什么样子。所有人说法一致,看不出漏洞,并且从小到大很多人说她长得更象妈妈。
她从小就学会察言观色,听妈妈的话,妈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妈妈不高兴时哄她开心,骂她时不敢表现出自己生气,也会小心翼翼凑进那三个人,做让她他们高兴的事,这样多少可以靠近一点点。她从小就知道因为自己没用,妈妈不喜欢自己,小时侯跟姥姥姥爷在一起长到八岁,那时候是备受宠爱,活得无忧无虑,上小学时才回来,回家之后白天上学,晚上才回来,结婚之后更是呆得更少了,跟妈妈从来没有像现在一年好好呆在一起。本以为现在工作上多少是个小头目,受领导同事喜欢,嫁的老公也被妈妈认可能干的,养的儿子漂亮聪明。把孩子像献宝一样献给妈妈,想让妈妈承认自己可能还凑合,没给她丢脸,要不怎么会生出这么好的产品。
这一年,尤其这三个月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呆在一起,买最好吃的蛋糕,买最贵的水果,查着菜谱换着花样做饭,挑妈妈爱听的话说,按妈妈的指令提心吊胆行事,最后妈妈还是不满意,做什么都不对。她每天都在说这个菜辣了,那个菜咸了。连自己吃饭也要按她说的份量去吃,要不就是因为跟她闹脾气不吃饭。母亲总是站在一旁听在她与同事,朋友聊天时,指责这句话没脑子,那句话是废话,连跟领导打电话都让自己写好内容让她申批过再去照单念着,领导也是跟她是同龄人,笑着说你不是发高烧了吧,怎么说话怪怪的。更奇怪的是她有几次在卧室里跟老公打电话,竟然听见她在偷听,脚刚好了也不知道怎么下了床拄着拐杖过来的。
孟潇雾感觉到自己呆在妈妈身边久了,妈妈身上就像有一个无底的黑洞,自己所有热量都吸走了,连自己从外面借来的热量,从孩子老公身上剥夺的热量都给她,也无法填满那个黑洞,自己什么都给了妈妈,只剩下只有以羞耻为底色的内心空洞的行尺走肉般的躯体而己。
孟潇雾和刘胜男这一对相杀相爱的母女,刘胜男觉得这孩子在母胎中身体就很弱,从小体质弱,脑子笨,活得稀里糊涂,教什么也学不会,干什么都慢腾腾的,说话做事不利索,又心软没有主见,所以总想多教教她,可是看见她就像丈夫一样死猫扶不上树,怎么教也做不好。她就崩溃了,会不由自主去责骂。她感受到这孩子见了她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畏畏缩缩,见了她爸就不一样,看那个亲热劲。而孟潇雾从小就觉得自己不被妈妈喜欢,再怎么讨好也没用,做什么都要被责骂,可能求生欲太强,隔得很远她就能辨听出妈妈的脚步声,她就开始紧张,头脑一片空白,什么也做不了,等妈妈教她做事时,她只是一个被动执行的被妈妈牵线的木偶而己,那条线在妈妈手里握着,妈妈说一下,她动一下。母女就这么纠缠拧巴地一天又一天重复着,孟潇雾越来越失望也越来越沉默越逃避,刘胜男越来越觉得失控,觉得委屈崩溃,越认定是嫌弃她老了无用了,用冷战来企图赶走自己,当然总是会找到些蛛丝马迹来证明自己推断正确,所以逮着机会就会歇斯底里发作,把最解恨的话都一骨脑像冬天的冰水一样一盆盆浇向孟潇雾。母女俩一个逃一个追,心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隔阂也越来越大了,对另一方也越来越失望了。
孟潇雾刚跟妈妈呆在一起时间,从小压抑的一些情绪又蠢蠢欲动,她害怕自己一个人呆着,去了单位不是拼命干活,就是找同事们嬉闹。可就算这样时间久了,那些情绪还会像关不住的水一样溢出来一些,她便会不由自主地见缝插针地找同事诉委屈,因为她很少说自己的事所以同事们刚开始会耐心地倾听,七嘴八舌地给她提建议,她觉得自己被安抚了不少。直到有一天一位同事笑着说看把你委屈的,都快成祥林嫂,一天不说你妈就没话题了。孟潇雾一下子觉得自己很无聊,怎么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东家长西家短的碎舌之人了。从那以后她再没有跟同事聊过关于自己的任何话题。但那些情绪越来越多,最后淹没了她,她越来越想一个人呆着了,在单位假装追小说了,有人跟她说,她也心不在焉应付着。在家里也越来越浮躁,经常控制不住地给孩子发脾气,甚至有时会像疯子一样动手打孩子,心里想我拿我妈没脾气,你是我养的。也会跟妈妈顶嘴,做事也恍恍惚惚,经常丢三落四,甚至忘了关煤气,孩子出来倒水才发现。买东西不是忘了给钱,就是忘了拿东西,甚至会重复给人家钱,商贩提醒了才知道,一次又一次重复关门,最后才想起妈妈在家了,她里面说啥听不见。很多次过马路时稀里糊涂冲向车流,还好被路人拉住。去超市里买很多零食,塞得冰箱满满的,经常觉得自己心里有个洞空空的,便想塞东西进去,偷偷地躲进自己的卧室里拼命往嘴里塞东西,只要是甜的都可以,巧克力,蛋糕,软糖等等,越塞越空,直到肚子撑得难受想吐才停下来,歇歇收拾了再偷偷地把垃圾倒掉,怕被妈妈发现责怪好吃懒作。梦境也越来越扭曲变态,刚躺下总会梦见自己被看不见的怪物靠近,觉得它是想吃掉自己的灵魂,占据自己的身体,中间也会梦见自己被关在一间地下室,只有一个小的可怜的可以呼吸不至于窒息而死的窗户,刚开始那个房顶还可以让自已坐起来,后来那房顶越沉越低到了只能勉强躺着,房顶和地板的空间只能勉强让自己翻身,想求救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她拼命地拍打着窗户呼救,窗外人来人往却没人发现。这个地下室好像稍高出地面不到一米高,外面人看见只是士堆而己,她内心充满恐惧绝望,把自己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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