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一）

    萤第一次见到萤火虫，是在高考前的一个暑夜。

    萤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剪着利落的齐肩短发，喜欢穿白衬衫配牛仔裤，眼睛大而有神，鼻梁挺翘，开心时哈哈大笑，难过时呜呜哭泣——就是这么普通。那时的萤虽然马上就要迎来高考这个普遍意义上的成人礼，但却仍未十八，这是她总觉得比已经成年的朋友们矮一头的原因，尽管17岁又364天和18岁又1天也就差了那么短短24个小时。不过这点小郁闷不一会儿就被整天兢兢业业又忐忐忑忑复习着的她抛到宇宙里不知哪个黑洞去了。与其抱怨着改变不了的年龄，不如加足马力努力改变自己的成绩呢，萤有些愤愤不平地想。

    于是时光裹挟着埋头苦读的少女，一路横冲直撞到了高考倒数前第一天。那天的白天寻常又普通，班里的大家仍像往常一样该写写该背背，复习来又复习去。活像一群老爷钟的钟摆傻乎乎地来回晃动——萤不期然间停下手头的机械运动，抬头扫一眼四周，脑子里便冒出这个好似不合时宜的比喻。可笑的比喻。萤嗤一声，笑自己蠢。

    但是..自己似乎也是这样的？

    萤突然又这样想。她随手将书合上，不顾未合笔盖的笔还夹在里边，慢慢地向后靠在椅子背上，开始伸展身体，她的脊骨发出只有她能听到的细微的咔哒咔哒声。是不是好久没出去玩了？她扪心自问，明明自己还算个活泼好动的人来着，虽然不知道如今还是不是。现在萤每天的生活只剩下三点，宿舍，饭堂，教室。千篇一律的高三生活。

    她有些倦。

    以某种利益作目标者，在追逐其时会感到精神上的疲惫，因为那不能算一种精神动力，只能说是生活所需。非要说是动力，也顶多只到“人要吃饭所以吃饭”这样一种属于需要但绝非热爱的程度。萤深刻地知道这点。

    “所以今晚要不要去哪玩呢..”

    萤靠在椅背上，心里默默地掐指盘算。最后她却痛苦地发现好像除了复习别无他事。萤叹一口气，高三的最后一日原来也只有复习而已。

    她重新打开书，拿起笔继续做起试卷来。笔刚刚就没盖上笔盖，倒是省去了萤开笔盖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