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溪村翻过大岩石山,淌过鱼泉溪,第三次(6月26日)来到雨阳村,之前两次(今年3月28日和5月4日)都是以公路旁的鸳鸯桥为起点。
与前两次的阴雨天气不同,这次到雨阳村时阳光明媚,湛蓝天空、翠绿田园、依山而建的民居依山势由低向高分布。阳光下,一切都是那么清晰,蜿蜒曲折的鱼泉溪更加清澈,水底卵石色彩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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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中一块长方形黑色物体非常显眼,这是之前两次没有见到的。怀疑是沥青,走到近处,竟然是一块完整的天然石块。为此请教一位地质学家,她说可能是辉长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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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石头是人工铺设还是天之所赐?我相信是后者。曾经想,鱼泉溪在雨阳村蜿蜒穿过,为什么不架桥方便村民?村书记张勇的解释是,建过几次桥都被山洪冲垮。我相信这个说法,但根本原因还是财力有限。
村民说,“我们村的干部和其他村不同,书记、村长都要干活,虽然他们有点工资。”很凑巧,之后淌过小溪时遇到背着一篓土豆过河的张书记,认出他是因为在村支部干部简介栏上看过他的照片。他的自我评价是:“我比大山外贫困户还穷”。
村子里除了在田里见到为数不多的村民,村中几乎是十户九空,村委会也是铁将军把门。
拜访几户农舍主人,他们当中大多数都将迁移到王村(芙蓉镇)。政府今年6月宣布,迁移者的旧屋将在今年年内拆除。看来,这个被群山环绕、不通公路、与尘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正在萎缩之中,未来的命运可能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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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桃花源“说再见?
“雨阳村的特别之处在哪里?”我问自己。
这个土家人居住了世世代代的村落,为什么能够完整地保持为完整的木质建筑群?
杉木是当地的主要建屋材料,走近用这种木材建造的木屋,屋体散发着淡淡木香。据说杉木有多种药物价值,耐腐力强,不受白蚁蛀蚀,不刷桐油也可以使用百年,而松木建屋只可以维持二十多年。
当地人舍水泥、石砖盖木屋,除了传统,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交通不便。一袋25公斤的水泥,从公路旁背到村里,仅运费就要百元,村民们自然望而却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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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衡阳师范学院邓运员教授的研究指出,湘西地区品相较完整的民族特色建筑村落,从上世纪90年代初的千余个,减少到目前的200余个。现代化、扶贫搬迁无疑都是这些瑰宝快速消失的助因。
如何在生态保护、扶贫、保护民族特色建筑村落中取得平衡点,看来是一个主政者必须认真考虑的问题。
三到雨阳,有机会更加细致品味这个山村的布局。
除了溪边小径,全村没有一条主路,民居由处于中心位置的村委会向周围扩展,各户之间没有围墙或木栏,彼此没有清晰的界限。小块农田、池塘交错其间,如《桃花源记》中的“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由此可以推测出雨阳村兴旺时,在“无墙”状态下,“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并怡然自乐”的邻里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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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不再受穷,只有学习一条路
雨阳村虽然偏僻贫穷,但是当地人为了后代的教育却是不遗余力。
下山淌过溪水进村,见到一位正在种黄豆的孟姓女士。闲聊几句,便说到她的女儿——当年是永顺一中全班第一名,后考入福州一所大学,目前在福建工作。言语中孟女士充满着自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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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泉溪旁一幢二层木屋很普通,门前种了一棵小小的桂花树。这是毛坪镇小学六年级学生田艺的家。
今年考中学的田艺在班里学习成绩居第二名位置。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四年来的小学生活全靠失去左腿的大伯照料。中考前,孩子向既做父亲又做母亲的大伯保证,一定考上当地最好的中学——永顺一中。几天前成绩公布,田艺和毛坪村小学的其他考生一起全军覆没。他站在大伯面前,两人垂泪相对。
在此之前,学校制定的中考目标是“保二争三”——在确保田艺和成绩第一的张可衡考入永顺一中的前提下,争取再多一个名额。2016至2018年,这个只有47名毕业生的小学,有12人被永顺一中录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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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可衡同为雨阳村人,这次在村里见到她的舅舅。张可衡的爷爷当年因为打针过敏,深山交通不便,未能及时送到县里抢救而撒手人寰。奶奶含辛茹苦拉扯大儿女后,又开始抚养张可衡姐弟。奶奶的最大心愿是孙女能考入永顺一中。
雨阳人清楚一个道理:要想不再受穷,只有学习一条路。
搬迁到王村,雨阳人的后代似乎多了出路。不过据知,当地人对王村的中小学教育并不是那么期待。孟女士女儿成功跳过“龙门”的经验是:到永顺县读书,从小学到中学母亲亲自陪伴。
(注,临行前得知,毛坪村小学以保送方式,推荐张可衡进入永顺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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