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和我说，我原先觉得死是一件特别恐怖的事情，现在觉得死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死的机会。
王大夫，你说我还能活多久?小黄叹了口气。
其实我不是大夫，我只是负责监测他的病理情况。
从这几周记录的数据来看，你的黑色素瘤已经有减小的趋势了，好好配合治疗，会好起来的。
哈，真的会吗?小黄两眼放空，盯着天花板。
这个药是在美国已经上市的药，业内的反响也很好，你要有信心。
说这话的时候，我都有些心虚，药虽然是好药，但人的情况不一样。
在我所接手的案例里，确实有治愈的例子，但那是极少数。
有很多时候只是能控制住病情。
小黄一直不出声，两眼无神地望向窗外，我要是能死就好了。
我一惊，你看你这是什么话，你的家人都在为你加油，你一定要有信心。
小黄笑了笑，王大夫，生病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要是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就好了，我想死的时候就可以去死。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印象里，小黄是一个很积极的人，朋友圈比我的积极了好多倍，每天见面都乐呵呵的，有时候我还叫她大傻子，什么也不知道，就知道傻乐。反倒是我一个正常人，成天感慨生命无常，人生不易。
医院里，在家人面前，小黄永远是最开心的。大部分时候，是她在安慰家里人，说她身体好的很，根本不用担心。
我实在是说不出我理解你的痛苦这种话，因为我根本理解不了。
你说我要是现在死了，解脱了多好啊。我实在不想再这么耗着了。我每次想死的时候，总会想到家人恳切的眼神，我很绝望。可是我不能绝望，我只能再笑着和他们说我没事。可我真的有事，我真的不想这样。
小黄说这番话的时候，特别淡定，让我很害怕。我不知道绝症是什么体验，只能单纯地从文字去了解。可很多时候，在现实面前，文字是很无力的一种表达。
很多人说哭着吃过饭的人是有故事的人，可我第一次知道绝望到一定程度是连哭都哭不出来的。
我们就一直沉默着，过了很久。
小黄的手机响了，看了看手机，他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喂，妈，我挺好的，在王大夫这里呢。王大夫说我的情况还是比较好的。是啊，我再问问王大夫，挂了啊。
挂了电话，小黄无奈地看着我。你看，我还是要继续坚强啊。话音刚落，我就看到他哭了。
王大夫，我这些话，也就只能和你说说。您可千万别和我家里人说啊。
我点点了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多时，小黄和我告别了。王大夫，我走了啊。
我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开，才更加知道，原来死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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