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门打开呀,让阳光照进来。”
第一章 春雨
虽然说已经进入了3月份,但是北京的早晚还是很冷,阳光就像是没有睡醒一样,随便应付一下敷衍了事。算一算,李一寒来北京现在的公司已经8个月了,从原来的公司做线上推广到现在在一个电商平台的二级部门做内容营销,也算是小小的跨行,几个月下来从最开始面对一天200+邮件的焦头烂额到现在面对井喷式的邮件和ppt,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心境,也算是渐入佳境了。如果非要展望一下的话,他最希望今年618后,可以升职加薪。
听说玉渊潭的桃花开了,李一寒挑了个还算暖和的周末,约了大学同学程芳准备去沾沾桃花的香气。出门之前,平时都没有带钱包的习惯的他,突然犹豫了一下,从衣柜里翻出许久不用的钱包带上了,里面有身份证和部分现金。现在随处都可以线上支付,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带上钱包。
到玉渊潭已经快11点了,粉色的桃花一枝连着一枝,柔柔的风一吹起,花瓣们就洋洋洒洒的飘落,剩下光秃秃的花蕊留在枝头。中午了,温度逐渐升了起来,许久不见的俩人坐在草坪上,看着人来人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你最近咋样啊?你的20万奖金拿到了没啊?”李一寒问她。程芳在一家证券公司上班,三年的项目奖金还没有发,发完就变成小富婆一枚,因此等待发奖金是她还留在这个单位的唯一理由。
“还没有呢,不过快了。你呢?找女朋友了吗?”
“没有,你呢?”
“我前段时间相亲了,但是和那个男的聊了一段时间后,他拒绝了我,说,就只是对普通朋友那种的沟通,叫我不要多想。你呢?还是忘不了赵莹吗?”
......
太阳正常营业了还真的有点热,照在皮肤上,有种火辣辣的灼烧感,李一寒挪到了树荫下,把外套脱下来扑到草坪上,顺势侧躺下来,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我之前一直把自己圈禁在那段有她的日子里,不允许自己走出来,仿佛只有一次次地把自己逼到崩溃,才能中和背弃承诺的歉疚。”
“这种事情也不能全怪你。只能说你们虽然彼此相爱,但是你们都不曾忘记自己,但凡你们有一个人能够为对方奋不顾身,现在也许是另一种结果。”
“是啊,我们都是很现实的人,我爱她,相信她也爱我,可是想想俩人在一起之后要面对的买房、买车、结婚、生子,以我的家庭情况,在长春拿一份四五千的工资,真的应付不了。”
“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遗憾源自贫穷,你要习惯。”
“现在我已经想开了,这个缺憾很可能会伴随一辈子,但是日子还是要过。最近我发现我对我们单位一个小姑娘很有好感。”
“哦?不容易哦,快说说让我八卦一下!”程芳本来在太阳下晒得有点恹恹的神情,在八卦的刺激下又生机勃勃了。果然学历再高的女人,对好朋友的八卦,还是不能免俗。
“之前也不是很注意她,因为一直还没有忘记赵莹。但是这段日子我发现,这个小姑娘很聪明,个子小小的,但是很会打扮自己,穿衣品味也很好,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她了,甚至在她面前,都显得不是很自信的样子。”也许李一寒不知道,他说这段话的时候,面部表情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种类似于痴汉的表情中。
“那你赶紧追啊!追到了得请我吃饭啊。”
......
俩人聊得火热的时候,李一寒电话响了,是他二姐的电话。他们平时联系都是用微信,今天突然打电话,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急事,李一寒心里突然好一阵紧张。
“喂?”
“三毛,”二姐的声音在颤抖,仿佛在极力控制着抽泣,“婆婆(外婆,湖南方言)走了。”
“什,什么?”突如其来的噩耗,就像是一个大铁锤,迎着李一寒的面门就是一下,直接把他捶懵了。他的脑子连同整个世界都仿佛卡顿了,大脑如同被冰冻了一样无法思考,中午的温度明明很热,可是他的手脚却是那样的冰凉。
电话那头抽搐的声音继续着,“嗯,爸爸说让我别告诉你,因为后天就下葬,你回来太折腾了。但是我觉得你是一个大人了,你有权利知道,回不回来你自己决定。”
“好,我知道了。”挂完电话,看着程芳担心又询问的脸,他的理性仿佛冲出了冰冻的禁锢,开始逐渐回归。他突然想起来二姐和大姐肯定是要连夜回家奔丧的,现在要是飞回长沙,应该能赶上他们。赶紧又打电话回去,让二姐等他,他马上飞回去。
他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到的机场怎么上的飞机了,在飞机上,一直控制着自己尽量不要去想姥姥去世的事情,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痛哭流涕,丢掉了成年人的体面。等下了飞机和姐姐们会合,再租车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3点了。
再次见到婆婆,已经天人永隔,“婆婆!婆婆!”李一寒轻轻地喊了两句,事情来得太过突然,这个从未有过丧亲经历的男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大脑严重卡顿,连眼泪都加载不出来。老人家安详地躺在棺材里,双眼紧闭,就像是睡着了,只是这次,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乐呵呵地说“我的三宝回来了啊。”
李一寒的爸妈、舅舅姨妈们,都把自己缩在惨白的孝服里抽泣着。明明一个个都胖乎乎的身子,在白色的孝服包裹下,像是一只只撑破了皮的饺子,显得滑稽。但是显然没人能看到这种滑稽。
李一寒就呆呆的站在棺材旁边看着婆婆的仪容,想要伸手去摸摸那个枯瘦的老人的脸,刚伸到一半,手就开始颤抖,最终也没有落下。过了好大一会儿,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问妈妈,“妈,我没婆婆了?我没婆婆了!明明之前还视频的,怎么就没了。”这个傻子,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周五晚上还视频聊天的婆婆,怎么说走就走了。
“她那是怕你担心,咬着牙和你说的话嘞,崽啊。”
妈妈的话就像是尖刀一样扎着李一寒的心,他痛恨自己为什么要离家那么远,痛恨自己沉迷于自己微不足道的悲喜之中,怎么就没有发现深爱自己的婆婆的生命正在快速凋零,痛恨自己在婆婆最后的日子里,自己不曾回来看过一眼。
“婆婆,你的三宝回来了啊,你睁开眼看看啊!你睁开眼看看呐!”李一寒跪伏在地上,双手捶打着冰冷的水泥地。身边亲戚们都悲伤着,赶来帮忙的乡邻们在布置着灵堂。
凌晨飘起了小雨,温度下降得很快,风呼呼地吹着,李一寒和爸妈跪在一起,寒冷从水泥地顺着膝盖一直往上爬,一直爬到胃里,一天都怎么吃饭,现在胃里一阵阵绞痛。丧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道士们面无表情地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歌,掰着复杂的手印做着法事。
他从妈妈的口中得知其实在去年年底,老人家已经确诊了骨癌晚期,时日无多,每天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是她严令所有人不能告诉李一寒,这个她疼爱的外孙,这个脆弱敏感的孩子,怕他承受不住。
现在想来,过完年返京的前一晚上,婆婆对他说的话,隐隐就是说遗言的味道。“三宝,你出去工作会发财的,到时候你一定要给你爸妈起个大房子,再娶个漂亮媳妇。”今年,家里的房子已经在起了,可是她终究还是没能等到他娶到媳妇儿啊。
婆婆下葬那天,李一寒扶棺送到坟山,在坟头狠狠地磕了三个头,走了。亲戚们也都回家,乡亲们也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只是坟山里新添了一座新坟,再过百十来年,它也会和别的被青草皮覆盖的老坟一样,只有一块墓碑记录墓主人的名字。后人们或许在清明节能来祭奠一下,不会每年都来。
在这样一个充满生机与希望的季节里,李一寒首次尝到了人生中第一次生离死别,那种感觉,不能仅仅用“痛苦”这一个词来形容。小雨还在飘着,婆婆的故事,在86岁的时候写下了终章。
在回北京的高铁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山山水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死亡”这个词,是不是自己也会和婆婆一样,在去世前要经历病痛的折磨?能不能像台湾的傅达仁一样可以选择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他又想到了殉难者与幸存者,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几十年要忍受着分离、背叛、失去、剥夺......还要被一种寻找幸福的假想诱惑着挣扎着,从这种角度来看,或许活在尘世的人,才是殉难者吧。
回北京后,李一寒就经常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
一直到了4月份还是不见好,单位和他关系比较近的杨博,大兵似乎是看出了他状态的不对,在午饭和晚饭后开始拉着他下楼,绕着公司溜达溜达,说说家长里短。
被李一寒喜欢的那个小姑娘,叫张可,换了一头红色的头发,中午和下午都准时去健身房健身,因为一个员工卡在工作时间段只能预约一次,所以去年的时候张可就会用李一寒的员工卡预约中午的健身房。如果单纯从数据上来分析的话,李一寒应该是一个肌肉发达的健身达人。
也许是自己的心理暗示,李一寒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张可了,他发现自己已经很难像以前那样在张可面前谈吐自如,时不时还能抖个机灵。现在只要撞见张可的眼神,他就会不由得紧张,话也说不利索。
如果日子每天就这么按部就班,生活也就不会有什么可以叙述的必要了,故事的精彩,往往要寄希望于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大概是四月末的一个周五,好好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没过多久就下起了雨。李一寒知道张可没有带伞,当然他自己也没有带。厚着脸皮跑到日用部卖雨伞的采销,平时和自己关系还不错的韩洁那里,“好大的雨啊,借一把伞没关系的吧?”
“拿着走呗!”韩洁头都没有抬,被人借伞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拿着伞回来,本来想直接放在张可的桌子上,可是大兵和杨博他们都在站着聊天,被他们看到总是会不是很好,还是有点难为情。好不容易等到他们不注意,偷偷把伞放到了张可桌子上。
张可健身回来了,看到桌子上的伞,仿佛明白了是谁给的,没有说话。八点下班的时候,叫上李一寒一起走。俩人出了公司,雨越下越大,一把小小的晴雨伞根本挡不住两个人。李一寒只好放弃自己不被淋湿的奢望,把伞尽可能地往张可那边偏。
“我来北京快一年了,头一回遇见这么大的雨,我们湖南也不这么下呀!你看北京这排水系统,真的垃圾!”要说,北京的雨下的真的够奇怪的,下起来不管不顾的,像要把整个北京城淹了似的。湖南的春天雨水很多,但一般都是润物无声的下,断断续续地下一个多月,下得怡然自得,下得不慌不忙。
“之前北京下雨还淹死过人呢。”
“那你可得小心点儿啊一会儿下了车,你这小小个儿,掉下水道一下就不见了。”
“你才小小个儿。”
“对了,早晨去健身房是不是不用预约?”说话家李一寒又把伞往张可那边偏了偏。
“嗯呐”
“行,我打算叫上马慧和韩洁,早晨早点起来去健身去。”
去停车场五分钟的路程,可能是近一个月来李一寒最开心的时候,尽管自己已经全身湿透了,但是他还是感谢这场雨。到了张可的通勤车旁边,李一寒内心隐隐有种若有所失的感觉。要是这段路程再远一点该有多好啊,他想。
“你车在哪儿啊?我先送你过去”张可说。
“我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了,你赶紧上车吧。下车走路的时候小心一点,到家了和我说一声儿。”李一寒转身钻进大雨中,4月末的雨水打在身上,带着丝丝凉意,但并不讨厌。上了自己路线的通勤车,司机师傅问他怎么也不借个伞过来,可别冻着了。
“没事儿,我火力壮。”虽然嘴硬,但是车里开着通风,也忍不住一激灵。
回到家赶紧洗了一个热水澡,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还没有收到张可的微信。张可还没有到家?不会真的有什么意外吧?或许是已经到家了,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和我说,所以才没有给我发微信?从胡思乱想的角度来看,陷入爱情的男人的想象力并不逊色于女人。
“到家啦”微信终于来了。
“好,快去洗个热水澡,别冻着啦!”
张可没有再回微信,李一寒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翻着手机里的照片,不小心翻到了婆婆的照片,大概是在15年冬天吧,当时李一寒还在吉大读硕士,寒假回家给婆婆拍的,当时还嚷嚷着说要把照片的使用权200块钱租给大姐和二姐。看着婆婆的照片,李一寒胸口仿佛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闷得难受。自从婆婆离世后,李一寒常常会陷入一种深沉的悲伤当中,有时是在梦里,有时是在醒来的午夜。对抗这种时不时来袭击一下的悲伤情绪,成了李一寒的日常作业。
自从上次大雨之后,李一寒总是能时不时地与张可、大兵一起下班去做通勤车,这短短的五分钟的路程,成为了李一寒每一天的期盼。三个人经常聊的话题时常就大姐展开,这个大姐是促销部的负责人,三人的顶头上司。一个年过三旬没有对象学问不深职业素养不高的可怜女人。
“没有能力的人,待在这个位置,就只会老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自己的思想。”大兵对大姐的怨念颇深。
“还不扛事儿,我辛辛苦苦和外部机构谈的合作,被她一句这件事情我不想牵头给打了回来。”李一寒说。
“不懂还要瞎指挥,老提一些傻逼要求,让我们去和频道提,人家频道肯定不会想到是她让我们去提的,人家只觉得我们是傻逼。”张可也补充道。
李一寒接过话题,“所以我现在都把事情做完了才和她说,离她远一点,免得她老烦我。”
“可是你领导是什么样的人,是会影响到你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别让这种人做你的领导,不行就撤。”张可说,“有次大促值班到12点,我打不到出租车回家,她先打到了,我想让她顺便带我回去,她说公司软件不能绕路,让我再等等,她先走了。这件事我记她一辈子!”
当然不是每次聊天都会很开心。那边聊到了感情方面,张可对大兵说,她喜欢那种有思想,有趣,有荷尔蒙的男生,说之前她喜欢过一个男生,虽然话不多,但是每次和他聊天,都会觉得他的脑子怎么有那么多的想法,总是让人觉得惊喜。
这些话让李一寒如坠冰窖,张可的理想型和自己简直千差万别!有没有独特的思想,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肯定不够有趣,也不会玩儿,说起荷尔蒙,作为南方人,他白白嫩嫩的,长相甚至还有点阴柔。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他只觉得一阵绝望,这几点,他是无论如何都是改变不了自己的,他也看关于包含哲学的《孤独通行证》啊,《孤独六讲》啊,也看浪漫的《爱你就像爱生命》,还有徐志摩的诗也读过不少,但是这些文字对他有什么帮助呢?没有让他拥有异于常人的深沉的智慧,甚至也没有帮助他变得更幽默。至于荷尔蒙,尽管每天早晨都蹭马慧的车提前去公司健身,可是收效并不明显,在骨子里,他还是认为看起来温文尔雅才是高级的人类,肌肉发达的人,看起来很蠢。
心里实在是难过,有没有什么人可以一吐为快,半夜爬起来写了一首歪诗,姑且叫做诗吧。题目叫《一个失梦者的告白》。
光从窗帘的缝隙挤到床上
啊 是四月
我该想象花开的模样
风在街头闲逛
形容春天的颜色被吹开
救赎的门已经关上
你将我从忧郁中救起
又在雨后的第二天里
赐予我更深的绝望
不要问我关于雨的思绪
你去问沉默的街
你去问淋湿的鞋
轮回自行开始
我渴望飞翔
寻到你未曾到过的地方
第二章 渐夏
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五月中旬,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公司楼下的海棠枝叶已经很繁茂了,万物进入了生命的繁荣阶段。部门新来了一个同事刘泽,原来在事业群做创新项目,今年因为换了VP,整个业务体系大调整,他们部门很不幸就地解散了,他就异动到了促销部,算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了。
第一次见到刘泽,李一寒无感,他是那种既定小团体已经形成,就很难再接受新成员的人,如果不是碍于杨博与刘泽是旧识,他甚至吃饭都不愿意带着他。
随着刘泽的加入,中午的饭搭子由杨博、大兵、李一寒扩充了到了四人。遛弯唠嗑的时候,刘泽的故事也渐渐地被挖了出来,比如他和他媳妇儿都是彼此的初恋,比如他在原来的公司也是管培生。挖掘八卦是快速了解一个人的好方法,还能增进彼此的感情,再加上刘泽虽然年纪大,但是并没有那种让人反感的圆滑和市井,一直保持着温和的热情,让人也不好拒绝。尽管李一寒建的“三只巧克力工厂的松鼠”的微信群还是没有刘泽,但是他内心已经接受了他。让人不喜的是,刘泽太喜欢讲道理,是一个长在道理树上的男人。而李一寒是天生的杠精,俩人针尖对麦芒,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
刘泽很喜欢一个概念叫“新零售”,说是重新定义了人、货、场。
“所谓‘新零售’已经提出来很多年了,现在看来,‘新零售’就是一个伪命题,它和那些被咨询公司创造出来的词汇一样,只是听起来高大上,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意义。”李一寒一向讨厌“新零售”这个词。
“‘新零售’怎么就是个伪命题呢”刘泽显然不同意。
“你认为理想的‘新零售’是什么?‘新零售’与现在的零售模式相比,是交易方式有改变?还是交易场景有改变?”
“你看,过去没有那么多的自动售货机,现在咱们办公楼里面每一层都有好几个自动售货机,这就是‘新零售’嘛。”
“泽哥你那不是新零售,自动售货机很早以前就有了,只是现在分布的网点比以前多了而已。”大兵说道。
“如果你真的了解商品流通,你就会知道,为什么在经济条件的允许下,自动售货机会分布越来越密集。这不是所谓的‘新零售’,这是传统零售的规律。”李一寒庆幸当时在学校的时候有好好听课,现在用来驳斥刘泽这个道理精正好。
尽管刘泽还想说什么,但是已经无济于事了,在一开始就被李一寒狠狠地压制,这次交锋李一寒完胜。但更多的时候是俩人谁也不服谁,俩人从历史、人文到组织发展、公司治理,没有不能杠的。
刘泽相信人是不能给自己设限的,一切皆有可能。而李一寒是个清醒的悲观主义者,认为人的天赋是不一样的,要想最有效率地成功,人首先就要了解自己的天赋,通过专业训练来将天赋兑现成能力,避免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和别人竞争。
“你这样太武断了,你要知道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有的人可能在某些方便具有很高的天赋,但是他不感兴趣,最终也无济于事。”刘泽不服。
“你要知道,最好的老师不一定能教出最好的学生,就像是你喜欢打篮球,你再感兴趣,每天练习,但是你的天赋决定了你也只能在野球场和人玩玩,登不上大舞台。努力决定了你的下限,但是天赋绝对决定了你的上限。”
每次就这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情俩人争执不下的时候,杨博总是会从中和稀泥,或者是和大兵一起默默看着热闹。
五月底的时候,整个公司都进入了618的预热期,由于平台架构的调整,很多团队都乱成了一锅粥,责权不明,沟通成本骤增。李一寒并不关心这些,他关心的是昨天张可突然找大姐谈话,谈完之后俩人面沉如水。这种情况一定是有事情发生,她是要离职?还是转岗?不管是哪个,意味着每天都能见到她的日子要终结了。昨天下午就很想找张可求证,可是始终没有开口,怕她认为自己太事儿。今早实在是忍不住发了微信,“昨天一直憋着没问你,你是离职还是转岗?”
“转岗。”尽管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而当事实验证了的时候,心里还是一阵波涛骇浪。
“去哪儿?”
“秒杀”
“你真的,很棒!!!可是,以后就看不到你了啊?”
“618以后才走呢。”
“可是分开是可预见的事实啊。”
“是的呗。”
他没有再回,尽管他很想说,很舍不得你呀,可是这种苍白的话又有什么意义呢?你既不能因为你的舍不得,去道德绑架别人留下来,又不能因为这句话让人家在以后会变得更好。只是,这段倒计时的日子,心情不会再平静了。
在马慧车上的时候,聊到了公司的人事变动,马慧说618之后一定会有一波大裁员,李一寒深以为然,问马慧,那这个时候转岗是不是风险很大。
“得看是转到什么部门了,像秒杀、闪购这种重点频道,一般是不会有什么风险的,如果是去一些看不到短期收益的内容频道,就不好说了。发现好货频道不是要给上海的团队了嘛,北京团队都散伙了。”
“你们张可不是要去秒杀了嘛,风险应该不大。”马慧又说。
原来很多人已经知道她要转岗的事情了。是她主动说的吗?或许是吧,也许不是。他不会就这种没有意义问题去问张可。
从健身房出来的时候八点二十了,这会儿公司通勤车一般都到了公司,会不会遇见她呢?上次刷卡的时候,健身房的前台还问他是不是和张可很熟,李一寒问她怎么知道,她说老看见张可拿你的卡来。
今天没有遇上,不过也不要紧,一会儿上班就可以看见了。
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抬头就能看见张可的脸,涂了红嘴唇,画了眉,染成红色的头发披散着,还是那么漂亮,但是想到她马上就要转岗了,心就黯然了。
大促的筹备工作,繁琐且无聊,楼上事业群的人不了解居家的业务,总是在其中添乱,给本来就不轻松的工作又增加了难度。低效的重复沟通,让李一寒渐渐焦躁了起来,而品牌部的人的瞎指挥终于让他情绪失控,直接电话就开怼。
“你们到底懂不送业务?不懂就别瞎他妈指挥!你把业务部门的人当孙子使呢?你以为你是谁?麻烦你先把自己屁股擦干净了,再想着去diss别人好吗?”
对方怎么回话,李一寒已经不在乎了,挂完电话抬头一看,身边的同事都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可能谁也想不到看着没什么脾气的人,发起火来嗓门也很大。大兵还在微信上调侃说,你刚刚发火的样子,让我想到了愤怒的小鸟。等理智姗姗来迟的时候,李一寒觉得自己有点失态了,和那种傻逼吵架,有辱斯文。她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够成熟?李一寒心想。但是想到品牌部的那个难看的女人,还是很生气,忍不住发了条朋友圈:“之于傻逼,与之对话是一种残忍”。没想到点赞的人还挺多。人嘛,其实大家都一样,谁也无法完全理解另一个人的想法,所以两个人相处要想长长久久,就要有王八多韧性,能忍,习惯对方的傻逼,并接受对方把你也当个傻逼。
磕磕碰碰的,一周的工作结束了。对于现在的李一寒而言,对周末的态度可以说的上是爱恨交织,爱的是,终于可以休息了,恨的是,周末看不到张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约她的理由啊。
在周天的时候,李一寒突然想,如果请她吃饭呢?
夏天吃小龙虾是湖南人的习惯,李一寒也不例外,即使在北京,约人吃饭的话,他也会不自觉地想到小龙虾。另一个原因是,有次和杨博、大兵他们聊天的时候,大兵说之前有次团建的时候吃海鲜,张可吃的很开心。虽然小龙虾不算是海鲜,但终归算是近亲吧,请吃她喜欢的东西,成功的概率会大一些。
在微博上找了很久的长沙美食微博,挑了一条看着很有诱惑的,转发给了她。
“今天吃了糯米糕。”她回得很快。
糯米糕也算是长沙美食之一吧,虽然很想问她和谁一起吃的,但是就当时俩人的关系而言,这么刨根问底并不合适。
“哈哈哈,好吃吗?”
“超级喜欢。”
“长沙的小龙虾也很好吃呀~下周有没有时间,小龙虾走起啊..”
“??这周都没过完,就考虑下周了?下周再说啊,我可能只想躺着。”
可是今天就是周天啊,要约你可不是得等下周周末吗?他想。很庆幸只是微信联系,如果要是当面被拒接,应该心里很不好受吧。
“啊啊,那行,到时候再说。”
周一吃完午饭溜达的时候,路过A座,发现有内购活动,已经集聚了很多人围观。李一寒他们也未能免俗,凑了过去,发现是卖小龙虾。速冻包装的88元一盒买一送一,食指大动的李一寒马上被种草,当即买了一盒麻辣的,赠送的一盒选了五香的。他知道张可不能吃辣。
回楼上把小龙虾放小黑屋的冰箱里,给张可发微信:“你住的地儿有没有锅啊?我想给你一盒小龙虾,速冻的,热了就能吃。”
“微波炉不可以吗?”
“哈哈,我忘记还有微波炉这种工具了。”
“可是,我真的不是很会吃小龙虾诶。”
“没事,李老师在线教学,包教包会。”
“默默点头。”
等到晚上下班的时候,李一寒心里很突,他不是很擅长当着别人的面对女孩子示好,总是觉得很难为情,但是没有办法, 张可和大兵是一趟通勤车。走到车前,他假装漫不经心地把小龙虾给了张可,而大兵略有深意的眼神,李一寒也捕捉到了。但是没关系,即使大家都知道他喜欢她,也没有关系啊,男未婚女未嫁,恋爱自由。
到家后他迫不及待地用微波炉热冰冻的小龙虾,但是之前李一寒从来就没有用过这个东西,对微波炉使用技能可能仅仅在会操作开关的水平上。对于冰冻的小龙虾要热多长时间,网上也众说风云,试着调到高温热10分钟,他马上撤出了厨房,万一爆炸了,自己总不会受伤。
10分钟到了,小龙虾拿出来,李一寒傻眼了,只是化掉了外面的一小层,但是一看时间已经到了九点半,再晚一会儿张可就要睡觉了。顾不得再热,李一寒架起支架,准备录一个吃小龙虾的步骤分解视频给张可。也许是小龙虾没有充分加热,剥起来的时候,总是觉得不顺手,录了好几条都显示不出自己是高手的水平,最后好歹把视频录完,加上字幕,赶紧给张可发了过去。
“get。今天太晚了,周末再说。”
“嗯嗯。”
把尚未解冻的小龙虾用锅热了一下,微波炉实在是不敢尝试了,刚刚的操作已经消耗掉了他所有的勇气。对于一个厨房新人而言,还是明火热锅比较合适。
把小龙虾大快朵颐后,洗完澡躺在床上,李一寒梳理了一下近来发生的事情。从最开始发现自己爱上了张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了,但是俩人的关系并没有什么进展。张可游离于很多人之外,尽管李一寒热情如火,但是张可却平静得像是一汪清水。她也不是不和人沟通,有一次部门开早会的时候,他就偷偷发现她与一个叫小白的人聊得火热。这个小白会是谁呢?男的女的?他一定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吧。有思想?有荷尔蒙?自己有什么呢?迟早是要回到家乡的,倘若她真的喜欢上他,以后俩人会有未来吗?会不会像之前一样,最后带着一身的遗憾,无疾而终?
思绪又回到了16年那个夏天,他从长春离开的时候,对那个女孩说一定会回去的。可是斩钉截铁的话说过了,实现的机会却随着时间的前行越来越渺茫,最终消失不见。即使在18年换工作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找过长春的工作,每次当他想找个差不多的将就一下的时候,就会想起他们分手的时候那个女孩说的话:“我希望你回来,但希望你是因为有好的机会才回来。不然我会压力很大的。”是啊,如果真的回去后工作不如意,俩人会不会吵架?会不会最终也是分手?
如今呢?张可同样是东北人,或许会留北京。而自己,是一定要回长沙的,姥姥走的时候没有见到最后一面,深深地刺痛着他。如果真的在一起了,会不会把前几年的剧情再重演一遍?然后自己再把自己放逐几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为什么要去让故事开始呢?只是单纯地对她好一点就好了,默默地喜欢,然后渐渐淡忘,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
这个周末,鹏哥说要来北京。鹏哥是李一寒本科时期的助理辅导员,包括毕业后考吉大的硕士,也是在鹏哥的推荐下考的,算了算,俩人已经认识了9年了。
在车站接到鹏哥时,他斜跨着跟了他很多年的包,站在北京南站广场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面无表情。一点也不打眼,李一寒看就他就站面前,却得他已经与人流合为一体。
“我从银监会离职了,来北京发展。”坐在火锅前,鹏哥打开了话匣子。
“不开心,很多事儿都让我不开心。我应该找一个让自己下班后能盼着明天早点到来的工作,而不是天一亮就盼着今天早点过去的工作”。他补充道。
“你肯定是在事业单位太闲了,像我这种早九点干到晚十点的工作,回家倒头就睡觉,根本不会想那么多。”
“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在互联网行业工作吗?不应该是充满激情地去逐梦吗?”鹏哥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好好看看这座城市,北京,圈养了无数逐梦的青年,有的人在里面乘风破浪,但是更多的人就像是你踩在脚下的尘土,默默无闻。”李一寒吃了一大块儿肥牛,笑着说。
“不该是这样的。”鹏哥摇摇头说,“你不该埋着头走路,你要抬起头来。”
吃完饭李一寒把鹏哥领到了自己10平米不到的出租屋。
“你就住这儿啊?”
“不然呢?”李一寒说,“这里离公司近,还便宜。”
“多少钱一月?”
“2000。”
“2000?!在邢台我租三室一厅都够了。”
“这里是北京啊!”。李一寒把散落在角落的衣物叠起来收进衣柜里,把屋里的凳子、行李箱搬到客厅,好让房间里显得宽敞一点。“你不是要来北京实现梦想吗?我让你看看在北京人模人样的年轻人的另一面。没有民谣,没有蹦迪,没有演唱会,出租屋的客厅、卫生间要和并不认识的同住的室友共用。属于你的空间只有这10平米的房间,这三合板搭成的床。”
坐在床上,两个年纪已经不小的男人,没有酒也没有肉,聊着关于过去与未来。
“为什么要银监会走出来?仅仅是因为无聊?”
“不是,主要是同事处不好,都是老油条,市井小人。你和同事处的咋样?”
“这么和你说吧,之前我从来不吃早餐,因为起不来。但是来北京后,我养成了定点吃早饭的习惯,不是因为突然会养生了,只是害怕半夜胃病犯了,叫不到人送我去医院。”李一寒靠在床沿上,把床的另一边让给鹏哥坐下,“北京的生活节奏很快,人和人之间很远,很多事情都不能指望别人。”
“你没有和你关系好的同事吗?”
“有啊,但是自己的私事,总是不好麻烦别人。”说到这里,他想到了杨博,大兵,当然,还有张可。
“你和姚建联系得多吗?”鹏哥问。姚建是李一寒在吉大的同学,也是他和鹏哥共同的朋友。
“有啊,但是他现在有女朋友了,也不能总找人家啊。渐渐地你会发现,我们每个人都只能过好自己的生活,再也无力去管别人了。”
第三章 秋时
七月进行到了最后一个周末,李一寒与鹏哥约着吃了凑凑火锅,自上次见面后,俩人已有半年之久没有见面了。大家平时都忙于工作,很少能有时间见面。说起来,和姚建也有很久不见了,上次去他家学习搓麻将的时候,还是四月份。
大族广场的凑凑火锅是李一寒的最爱,主要是里面有免费的脆鱼皮吃。作为一个南方人,李一寒的食谱非常博杂,涉猎之广让作为河北人的鹏哥瞠目结舌,什么皮啊,肠啊,肝儿啊,脑啊,动物身上能吃的都吃,一言不合就拿来下火锅。造成南北方饮食习惯这么大差异的主要原因还是食物的可选择性问题。北方严寒少雨的天气,造成了大片地区的物种单一,而南方就不一样了,雨水充足,物产丰富。北方吃牛羊肉的时候,南方人可以吃田鸡、鳝鱼、泥鳅、蛇......。
上次见面鹏哥还惊讶着李一寒过于真实的生活,现在,他算是深有同感了。住在西直门附近的他房租更贵,一间12平米的房,租金2800块,还不包活水电费用。
“本来想北京天津通勤的,住我天津姐姐家。”抿了一口啤酒,鹏哥说,“跑了一周,实在是太累了,还是住北京吧,虽然房租贵点,但是每天至少能多休息两个小时。还不用担心买不到高铁票。”
“现在知道北漂的辛苦了吧!要我说你就多余从体制内走出来,一手好牌被你打得稀烂。”李一寒把身子窝进椅子里,长时间地驼背对着电脑工作,让他的颈椎病越来越严重了,整个儿身子靠在椅背上,会稍微舒服一点。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至少现在我还是喜欢我现在的生活,虽然辛苦,但是不用像以前那样面对那么多傻逼了。”鹏哥停下了筷子,又问:“你们618不是卖得很好吗?有没有给你升职加薪?”
“说起这个,我就一肚子气。奖励给别人了就算了,升职也没有我的份儿。”李一寒坐直了身子,音调高了起来,“还假惺惺地找我谈话,说什么名额有限,真的为我争取了,但是没有办法。还说即使每个月加个几百块钱,总共也没多少,我真的想说去你妈的吧。每个月多几百块钱比啥也没有要好啊。”
提起这件事情,李一寒觉得自己很委屈,去年双十一最辛苦的是他,因为是新人的缘故奖金没有给他,本来以为今年618好好干,肯定能升职加薪,但是上帝好像并没有听见这个可怜的年轻人的祈祷。
“哦,对了,我搬家了。”李一寒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啥时候搬的?搬哪儿去了?”
“上周末,这不一年租期到了嘛,不想住原来那儿了,太偏了,进城特别不方便。”李一寒把猪脑放进锅里,惹得鹏哥一阵嫌弃,“现在搬到了公司附近,走路十分钟不到。”
“嚯?你干脆住你公司得了。”
“没办法,就是这么热爱工作,就是喜欢上班,公司的发展我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现在住的地方离地铁也很近,去哪儿都方便。”
“你一个社畜,还想去哪儿?你有时间吗?你有钱吗?要啥自行车!”
“我去动物园看猴子行吗?15块钱的门票我还掏不起了吗?”
“那倒是,也就这个消费水平了。你去看猴子的时候,别忘了叫上我。我也去看看近亲。”
“对了,你家里房子起的咋样了?”
“差不多快完事儿了,可能再有个15万的,装修就完成了。”
“恭喜你,马上就有乡村大别墅住了,至尊专享田园牧歌。”
“我爸策划这么久了,就当是园了老人心愿吧。”
“挺好的。”
“嗯。”
在张可转岗去秒杀了后,大兵搬到了张可的工位,和李一寒面对面坐着,在上班的时候他们通常会闲聊几句,毕竟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俩人就没有时间聊天了。
“李老师,你看张可的朋友圈了吗?”
“什么朋友圈?没有看到她有朋友圈更新啊!”李一寒找到张可的微信,进入她的朋友圈,上次更新还是她没有走的时候。
“那看来是她屏蔽掉你了。我还以为你能看到呢。”大兵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李一寒看,“她换发型啦,头发染成了亚麻色,真好看。”
照片里的张可斜坐在沙发上,亚麻色的头发剪成了名叫公主切的刘海,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嗯,真好看。”李一寒喃喃有声,把手机还给了大兵,坐在工位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他一直以为至少他在她心里,也算是朋友的。虽然张可转岗后,他在第二天问了一下张可在新岗位的工作后,就一直没有主动联系她。但是这能怪他吗?这个人在面对她的时候的怯懦,恰恰是因为太珍视啊。如果说爱情总是要野蛮的对对方的生活来一场横冲直撞的打扰和冲击才有可能发生的话,爱情就不值得被拿来歌颂。真的爱,是理智而克制的。也就是半个月没有联系吧,连朋友圈都看不到了吗?尽管一直暗示自己,默默喜欢就好啦,但是现在的李一寒心里还是觉得很失落,或者说,是伤心。
好吧,就这样吧,以后就不联系了。李一寒心想。
中午去食堂吃饭的路上,杨博很不高兴,“去他妈的傻逼汪洋,真不知道像她那种人品的人是怎么活到现在还没被人打死的。”张可走后,杨博接了她的促销工作,每天忙着做各种促销活动,和各个三级部门的三级对接人的沟通就多了起来。汪洋就是其中一个三级部门的促销对接人,性格刻薄,不好相与。
“一个组织中,工作结果是最重要的。这个员工的真实人品到底怎么样,或许并不重要。她虽然刻薄,刺头,但是每次交上来的作业,是这几个部门的对接人中质量最高的。”李一寒安慰道,“你不要在乎她做事的过程有多恶心,只要她能准时给你想要的东西,不耽误项目进度,这就够了,其他的爱咋咋地吧。你又不和她做朋友,不是吗?”
李一寒继续说,“最近我才发现了一个人的真面目,发现她满嘴跑火车,什么牛都敢吹,但是一到实际工作就开始推三阻四。整个一嘴炮!”
“你说的是日用部的某蔚吧!”大兵笑着说。
“你才发现这小丫头的真面目啊?”杨博笑了笑,“我老早就觉得她不是啥好人了。”
“但是我最近想通了一件事情,就是里子与面子的问题。一个扁平化管理的公司里,一个部门想要被领导重视,就必须得有里有面。就拿日用部来说,这某蔚虽然业务能力不行,但是贼能咋呼,总监很喜欢她,这就是面子。而销售业绩,很大部分都靠马慧、韩洁这种扎实的人撑着,他们不善交际,确都是业务上的好手,这就是里子。我觉得他们日用部的领导肯定知道这些,就是互相需要罢了。毕竟总监管七个业务部门,不是你做了所有的工作他都知道的。”
李一寒打了一份坛子鸡,在蔬菜和肉之间,他从来都不用做选择。选择坛子鸡的主要原因也并不是因为它有多好吃,只是因为这个档口排队的人很少而已。大家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刘泽问杨博,是不是部门快要团建了。
“8月初的时候吧,那会儿活动不多,大家都比较轻松。大姐说我们去密云那边租个别墅,自己做饭吃,再住一宿,好好放松一下。”
“别墅选好了吗?”刘泽对团建这种活动抱有很大的热情。
“这个我到时候帮着定一个吧。”大兵说。
“是该好好放松一下了,618卖得好,好像还给部门团建基金呢吧?”李一寒抬头看了看杨博。
“奖了部门好几千,这次资金充足,我们可以好好喝一顿。”杨博挑了挑眉。
“我想吃螃蟹。”李一寒馋虫被勾出来了。
......
下午大概五六点的时候,李一寒的微信响了。
是张可,“今天帮我去健身房签个到啊,快要下雨了,我想七点走。”
“行。羡慕你。”
“嘻嘻,最近忙啥呢?”
“还是那摊子事儿呗,你呢?”
“就那样吧,从一个坑挪到了另一个坑,没有啥意思。”
“生活本来就没有什么意思,可是要放弃生活也很难。”李一寒转头看了看窗外,中午还爽朗的天气,现在已成黑云压城之势了。“看来要下大雨了,你带伞了吗?”
“带啦”
“北京今年雨可真多啊,动不动就下雨。去年我来了半年,硬是一滴雨没下。”
“嗯呐,让我想起了那场雨。”
原来她还记得那场雨,李一寒感觉到一顿开心,之前的阴郁已经烟消云散了。男人真的奇怪,爱上一个女人即使卑贱的开始,即使上一秒对女人恨之入骨,但是只要她一个微笑,再硬的脾气,也给你化作绕指柔。李一寒现在就陷入这种状态中,明明早晨还默默发誓,以后绝不联系,但是只要她找他,就马上把之前立的flag全部扔掉了。多么可怜的男人啊。
八月第一周的周五,期待已久的团建终于来了。去密云之前,杨博开着拉着大兵和李一寒仨人去大族广场的7 FRESH 大肆采购,各种新奇的啤酒、威士忌调味酒、女儿红、米酒,还有海鲜、串儿、牛肉......看得李一寒直流口水。
汽车在路上飞驰,走了小两个小时才到密云。同样是北京,密云才是人间天堂啊,重峦叠嶂,山上种的都是板栗树,顺河而下,在山谷的平地上,是一片接着一片的花圃,姹紫嫣红的各种叫不上名儿的话开得正艳,一行人已经迷醉在大自然的怀抱中了。
“这才是向往的生活啊!”大兵说,“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你看山上,重的全是板栗树,河道两旁土地肥沃,就种了花苗,全都是经济作物,既保护了环境,又为居民创收。这里还开发了旅游业,农家乐每年也给农民们带来了不少的收入,当地政府可以啊!”李一寒环顾四周,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兴致勃勃的说。
“李老师不愧是干营销的,分析这么透彻。”刘泽笑着说。
“没听过一句话吗?如果你觉得自己百无一用,你就去干营销吧!所以我们都是百无一用的骗子,哈哈哈。”
欣赏完美景,大家都走进了预定的别墅,院子里种了一棵橄榄树,放了一张懒人沙发,所有房间都是玻璃落地窗,木质结构,比想象中要满意。
“大家先选房间,然后我们开始分工做饭吧!”因为兴奋,大姐的声音都变调了。
因为不会做饭,李一寒被从厨房发配到院子里烤串儿。烤串儿这个活儿,绝对是易学难精,只要能烤熟,会放盐,就不会太难吃,这也算是负责人员分工的大兵知人善用吧,要是安排他去干别的,指不定惹出什么幺蛾子呢。
在院子里烤串儿的另一个好处就是,抬头就能看见星空,自从来北京了,还真的没有见过星空呢。在李一寒小时候,偏僻的小山村里,刚通上电没几年,没有电视机,也没有空调。夏天的晚上,爸爸妈妈就会带着他们姐弟三个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银河唱民谣。
“月光光,海光光,担担水,洗学堂......”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长大了,已经很多年没有在夏天回过家了,故乡的天空,还是那么清澈么?
折腾到九点多,终于所有的菜都做好了。在一顿拍摄后,大家终于落座。这是李一寒来公司后部门第一次进行这种规格的团建,之前就是大家一起吃个饭,然后各回各家。
大姐说了一通不痛不痒的话后,大家终于可以大快朵颐,一时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其实李一寒酒量并不好,但可能因为心情不错,喝了好几瓶啤酒,还喝了点黄酒,只是稍微觉得有点飘。吃完饭同事们都钻KTV唱歌去了,大兵、杨博和李一寒仨人坐在院子里,看着星星点点的夜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一寒,今年双十一之后的涨薪和升职的名额,你一定要和大姐争!”杨博转头对李一寒说。
“我咋和她说啊,这种事情,你知道的,我也不擅长啊。”
“你要知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本来去年双十一的奖就应该给你的,连着好几天都没睡觉,吭哧吭哧的累的跟狗一样。”大兵也说。
“你不说,到时候我去说。”杨博又喝了口啤酒,“你不要指望大姐能自己悟出来,她就是一欺软怕硬的主儿,你为她着想,为她考虑,她不会有什么感恩之心的。有好处的时候,谁和她吵,谁和她闹,她就给谁。”
“可是让我直接伸手要,我也抹不下去脸。”侧了侧身子,好让整个后背更舒服一些,奇怪的是,虽然能看见星星,却看不到月亮的影子。
“好难啊,活着。”大兵喊了一嗓子。“上周我给我妈买了个洗碗机,走的时候我妈偷偷往我包里塞了五千块钱,她生怕我在外面过得不好,回家我把钱甩到我男朋友脸上,说‘你看,我妈怕你照顾不好我,偷偷给我塞钱’,我男朋友抑郁了好几天。”
“哈哈哈,你男朋友是不是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李一寒笑了。
“是啊,他爸也说他混得太惨了,同事的孩子都一个月挣好几万,他一两年了还是一万多点儿,他爸说很没面子。”
“人啊,就怕被比较。尽管挣钱能力不是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的唯一标准,但是对物质的获取能力,也侧面证明了一个人的能力吧。”李一寒想想自己,不也是一直原地踏步呢么。姚建都一个月两万多了,自己还和刚毕业一样。
“不过特别有意思,我给我妈买的洗碗机才2000多块钱,她和她小姐妹说的时候非说5000。”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父母。”杨涛乐了,“我刚毕业的时候,给我爸买了一个剃须刀,300块钱,我爸出去就和别人说,我给他买了个剃须刀,花了1000多。”
“父母的虚荣啊,哈哈哈。”李一寒笑了笑,想起自己老爸也是,家里起房子,自己明明只拿了10万块钱回去,和别人说自己出了20万。说起建房子,上次老头说可能还需要15万左右,自己手里只有2万块钱了,得到年底凑够5万才行啊,加上大姐和二姐拿回去的钱,应该不会财政赤字。
啥时候能涨工资啊。他想。
第四章 圣诞
北京冬天的风,总是很大,像一头发怒的公牛,横冲直撞,想要把人的胸膛顶碎。李一寒把衣服裹得紧紧的,快步走出五道营口胡同。今天是平安夜,到处都充满了节日的喜庆,小情侣们都互相粘在一起,还有出来闹腾的学生,一撮一撮的,散点分布在胡同里。但这些,他已经看不到了,他只觉得冷,从心里涌上来的寒冷,已经让他的身体无法自由的感知外界的温度了。
那个男人高瘦高瘦的,看起来比李一寒小一些,二十三四的样子。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张可看他的眼神,那种充满喜悦与兴趣以及其他表示欢喜的情感交织在一起的眼神,李一寒从未见过。他俩从咖啡厅走出来的时候,李一寒正好逛了一圈想找个地方暖暖身子,迎面遇见。这种意外的遇见,显然也不是在张可的计划之内的,否则她的笑容也不会僵在看见他的时候,而对于李一寒来说,很难找到一个词语能够描绘他的心情,尴尬、失望、痛苦、怨恨、失落...都有,但最大的感觉应该是冷。他甚至没有礼貌性地打招呼,转身就走,恨不得赶紧到家,一个人待在暖气房里睡觉,也比出来瞎跑好。他其实真的有点后悔为什么自己要一个人出来,为什么一定要鬼使神差的去五道营胡同。
在地铁上,终于感觉身体有了点温度,不自觉掏出了手机打开了微信,与张可的对话框在置顶位置,很自然地点进去,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昨晚的对话。尽管这几个月来和张可一直也没有断开联系,但是一直没有勇气再约她一次,直到昨天晚上。
“明天晚上干嘛呀?”
“??”她总是在疑问或者惊讶时,问号比文字先到。
“明晚平安夜,一起出去玩儿啊”
“??那么冷...”
“五道营口胡同那边挺有意思的,可以去溜溜啊,也不是很冷,就是风稍微大一些。”
“我,=死宅。”
“好吧...”
其实她不宅,他知道的,毕竟她的朋友圈里,经常有她逛街、出游的照片,五道营口胡同,是她常去的地方,为此,李一寒还特意提前去了一趟,还在大众点评上搜了几家口碑比较好的咖啡馆。
随着理性逐渐地回归,他知道他现在必须得面对的事实是,这个他喜欢了一年的女孩,是真的不喜欢他的。尽管他对她很好,有求必应。但她总是离他很远,她就像一只神秘的波斯猫,独立而性感,自成一派。有时候他真的很好奇,她的那些朋友,是如何走进她的生活的。
换上了亦庄线,地铁从地下走到了地上,李一寒看了看对面的窗外,霓虹已经升起,地铁上的人神色各异,结伴出行的眉飞色舞的交谈着,一个人出门的,都把注意力全放在了手机屏幕上。没有人在意别人的故事,这样也好,李一寒想,总归是要一个人过的。
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本来想坐下抄一遍《心经》,可是总是会想到今天的事情,心情一直阴郁着好不起来,好几个字都写歪了,想想干脆躺下睡觉吧。安卓手机标志性的微信提醒声响了,他的心又颤了一下,仿佛一口大钟,被装响。他很想不去管,但心里又隐隐地期待着,最终还是拿起手机看了微信,是张可发来的。
“明天,要不要去出去?”
出于喜欢的本能,他快速地打了“好呀”,但是手指在发送键上停住了,他知道只要轻轻一点,明天就可以与她出去玩了,从未有过的机会啊。可是,她昨天晚上不是已经做出了选择吗?又或者说他从来也没有被选择过,如果说她的精力只够和一个人约会的话,他从来都不是第一选择。
“没事的。”他说。
“???”
“选择和谁出去玩是你的自由,你不用觉得尴尬,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之类的。”
外面的风又狠狠地刮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外面刮风,屋里的空调就会咔咔响,李一寒闭上眼睛想心无杂念地睡过去,可是空调的咔咔响声,让他觉得烦躁。
尽管给对方的回复,体面又大度,但是李一寒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今天迎面遇见的场面。如果今天他像平时一样宅在家里写写字,他就不会知道这个残忍的事实,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还是会理智而克制地对她好,不过分热情,又随叫随到。但是现在他自己营造的关于孕育爱情的假象已经破碎了,当事实突兀地出现在眼前时,除了接受之外,无路可退。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精神的痛楚,这种痛苦丝毫不亚于当时得到姥姥离世的噩耗时的痛楚。不一样的,是姥姥的离世虽然终结了未来享受姥姥关爱的可能性,但是仍然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每次只需要想到一点点,心里就觉得温暖。而今天过后,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终结了于张可发生爱情故事的可能,而且俩人之间,除去一起工作的时候的相处,并没有值得说道的经历可供回忆,真要说有,只有那次雨。
此外,他还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即使她明天晚上再和自己去一趟五道营口胡同,感觉也不对啊。在选择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放弃了一次了,伤害已是既成事实,这种可怜式的怜悯,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切都结束了,今天。他对自己说。
其实这样挺好的啊,不是吗?自己在这里也只是个匆匆过客啊。双十一后的升职加薪又没有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过完年就不伺候了。要是她真的喜欢自己,又能如何呢?也是没有能力给她相对优渥的生活的呀。年底至少要给家里5万块,到现在还差一两万呢。接下来自己还是要节衣缩食一下,年终奖要是能拿到全额的话,应该差不多。如果万一没有给全额呢?
嗯,这样挺好的。
迷迷糊糊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做了很多杂乱无章的梦,直到听见外面汽车声响,李一寒又一次比闹钟先醒来。把手机开机,打开微信,没有新消息。
到公司的时候,不到八点四十,昨天公司发的苹果还放在桌子上,李一寒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平时他总是会先刷一下微博、朋友圈、头条,了解一下八卦、社会热点,喝完热水,等到快九点才打开电脑开始一天的忙碌。但昨天为了准点下班,他把很多工作都推到了今天上午,现在已经是年货节的筹备期了,内容营销的工作量突增了一倍,还是早点办公吧。
十点的时候,收到了健身房预约成功的邮件。从此我们的友情,就只剩下健身房了。李一寒心里说了一句,为了防止失落的情绪影响工作效率,他强迫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和平台的人的各种沟通中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主动。再次抬头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叫上大兵他们去二楼吃了饭,下楼溜达的时候,大兵说王勇又换女朋友了。
“你怎么知道的?”李一寒问。
“昨天他发朋友圈了呀,你没看到?”答话的是杨博。
“我昨晚睡得早,他发啥了?”
“和他新女友在公司楼下圣诞树前的合照。”说起八卦来,大兵的眼睛总是透着快活的光,“你看看人家王勇,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的速度还快,你看看你,李老师,你就是个怂蛋。”
“是是是,大老师说的对。”自从上次给张可龙虾后,大兵对李一寒的情感仿佛洞若观火,总是有意无意地点一下,彼此心照不宣。
李老师的故事已经结束了,李一寒心想。
大兵还煞有兴趣地和刘泽他们谈论着王勇的私人生活,但是李一寒已经不想听了,对于别人生活的窥探,只有在他自己过得很好的情况下才有欲望,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他只觉得寒冷。
一下午的宣讲会、碰头会,让李一寒整个人都显得很疲惫,他无比地羡慕平台那边的人,只要专心做好一个项目就好,不像在业务部,对接人需要同时对接好几个平台项目,尽管已经是快两年的老员工了,但仍然觉得心累。
晚饭的时候,李一寒说,“时常感到自己的工作没有意义,至少大部分工作内容没有价值可言,只是平台的人为了表示他们部门业务很重要,而强行让我们配合,事实上他们的项目就是狗屎,除了年底述职的时候能写成PPT给老板看外,并没有任何的经济价值。”
“这就是公司的生态。”刘泽接话,“很多时候我们只是要老板们知道我们做了什么,而实际上我们把事情做到什么程度,真实效果是什么样,都是次要的。这是公司考核机制的弊端。”
每次讨论到这种问题,大家总是兴致勃勃。从公司制度讨论到公司治理,又追忆到之前在原来公司工作的经历,大家对这种话题的变迁轻车熟路,最后又落到了刘泽即将当父亲的话题上。月子中心是不是找好了?车子能不能安排上?大兵说,今后一定要把月子中心的钱攒够才生孩子,必须要有在生产时对医生说有事保大人的实力。
“我马上就要迎来他人生的艰难时刻,月子钱,车钱,孩子的奶粉钱,孩子户口,上学问题......各种花钱的地方在等着我。”刘泽喃喃道。
生活的琐碎与压力时时都在,但是在与大家闲聊的时候,总归是开心的,难道这就是所谓苦中作乐的真谛?这个时候的张可,应该是在健身房的登山机上吧,她会不会心里也挂怀着昨天的事情,还是说,根本没往心里去?李一寒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答案,万一知道人家根本不在乎,岂不是更难受?
终章
元旦后,就快过年了,周末不用加班,李一寒打算去一趟书店。自平安夜后,就没有再和张可聊过天了,想来对方也是觉得有点尴尬吧。大族广场的气氛越来越喜庆了,原来玻璃上的圣诞老人,换成了“福”字。
来到二楼的中信书屋,引入眼帘的是两行字,“把门打开呀,让阳光照进来。”我的门已经被锁死了,李一寒想。
就在出来的时候,他把微信的允许朋友查看朋友圈的范围改成了三天,并关闭了朋友圈更新提醒。
找了一本《中国哲学通论》,坐在窗前,带上耳机,播放的是逃跑计划的《like a bird》
......
大风吹,脆弱的先睡
孤独的鸟儿先飞
怎么越长大却越飞不到家
Like a bird,like a bird
......
有人发微信过来,打开一看,是家里的群,二姐@了一下他,问他在群里怎么一点都不活跃。
大姐说“三毛就是很冷漠,一年一般只主动聊三次天。我生日,他生日,买火车票。”
窗外飘起了细碎的雪花,看起来很冷的样子,李一寒点了杯热咖啡。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她并不是我的花,我只是恰巧途经了她的绽放。”
这一年,失眠的毛病还是没有好,今天晚上的风又起来了,李一寒躺在床上,时不时浮现出一些零散的记忆,然后他就醒了,再也无法入睡。
穿上衣服站在窗前,风还在虎虎的呐喊着,楼下的路灯昏黄,又固执地撑开一片黑夜,时不时的还有小车开过。深夜的北京郊区,也并没有完全睡去。一如没有睡去的李一寒。
还是很遗憾啊,这一年。
很遗憾。
但是又能怎样呢,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解决的,很多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归根结底,这个世界还是不以我个人意志为转移的啊。他痴痴的想。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笑了笑,既然明天太阳还是会继续升起,那就写首诗吧。
异客多年心茫茫,
烈烈霜风撼北窗。
枕衾渐冷谁作伴?
辗转抱膝恨夜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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