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第二幕

第二幕

从酒楼到镇东戏台，秋天，晴，白日

熙熙攘攘的街面上，今日没几个人，街上的人都去看镇东头儿戏台子的热闹了。

轩辕酒楼的大门口冲出一人。

二十上下。

穿着懿德祥绸缎庄料子的直裰，这年轻人本就是个脸白面嫩的，冲出门口时越发显得脸色惨白，急急火火的往镇东方向跑。

看热闹还有这么着急的？

只见不一会儿那酒楼里又冲出一人。小厮打扮，十六七的年纪，街上很多人都认识他，那是酒楼少东的伴读。刚才满头是汗的冲进酒楼，不知是怎么没多会儿那少东就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跑出来。

那少东在大街上奔跑了一阵，脸上全没有汗水，只是身上的衣服被快速的奔跑弄得有些凌乱。随着这少东的急促呼吸，口角边冒出小股白沫。奔跑在戏台前的人群后方戛然停止，这时看热闹的人少了很多，虽是这样靠近戏台依然摩肩接踵。人群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毫不犹豫的推开挡在身前的人群，有瘦的没防备被一推之下一个趔趄，有壮的注意到的，他推不动反而被撞了个跟头。摔的头角出血也浑没在意，连跪带爬的从前面腿丛中爬出第一排。见到台上的场景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脸上的汗陡然冒了出来，眼睛里的血丝瞬间布满。戏台台板上鲜血顺着木板和台布挤出的沟槽缓缓的流，甚至有一些已经流到这少东脚下。

台上站定两人，左手边这人穿着长衫，年纪三十左右。脸色冷峻，拎着一柄长剑。那长剑白剑鞘白剑袍。身后两具尸体倒在台上，一具咽喉处被戳了个透明窟窿，另一具咽喉处一道寸长的口子，手边一把断刀。

右手边这人显得年轻些，二十出头。脸上面无表情。手里的剑剑尖上滴着血，嘴角有着一丝轻蔑的笑。紫色短衫，紫色灯笼裤，脚下快靴，快靴纳鞋的白边被血染红。

长衫人略略站定个起势，空着的手挽了个剑诀，对着那紫衫汉子指了指。意思是动手吧！

紫衫汉子也没说话，手里的剑电光火石的刺向长衫人。那一剑几乎没人能看的清，只是一瞬便到了对方面前。

长衫人一偏头躲过来剑，用手里的剑的剑柄挡了对方刺过来的杀招，手腕一翻用剑鞘末端戳向对手肩颈。

这是第一回合。没分胜负！

紫衫汉子见对方白剑鞘来势很快，也是一侧身，躲过攻击第二剑依然快若闪电，直奔长衫人脚面刺去。

长衫人显得不紧不慢，一抬脚让开剑尖本想踩住对方剑身，谁知对方变招很快，将剑横推，向自己小腿削来。长衫人干脆一转身，手里的长剑直向对方的大臂砸

这是第二回合。依然没分胜负！

紫衫汉子看对方摆剑横削一个坐盘，矮身一抖手腕，那剑直刺对方腰间。速度依然是快！这一剑马上要刺进对方身体。

长衫人感觉腰后的剑气，便知道对方剑在哪，人在哪！空着的手掌一拍对方剑脊。转过身之后上步要用长剑砸对方的头顶。

第三回合，还是没有分出胜负！

这时的紫衫汉子长身站起，已然将剑马上要刺进长衫人的咽喉，长衫人一凛踉跄向后退去躲过了咽喉要害，长剑剑柄向上一架！

那快要刺入咽喉的剑，只是剑尖堪堪划过长衫人的脸！一条血淋淋的长口子就在赫然在长衫人脸上！

第四回合，终于分出了胜负！

一恍惚之间，长衫人已经退到擂台最左边。而自己的下巴上滴滴答答淌着血。紫衫汉子还是一脸的轻蔑，只是伸了伸手，那长衫人就将那柄白色剑鞘的剑扔向紫衫汉子。

紫衫汉子抄手接过扔来的剑道：“你走吧！我不杀手里没家伙的人！”长衫人手捂着脸，跳到台下本想离开。

那瘫坐在地上的少东爬起来挡住了长衫人去路！满脸的愤怒和疑惑。长衫人脸上那伤口确实很深，晃了晃身子踉踉跄跄的离开了。少东本想再挡，却发现对方已经在自己身后的远处。

少东费力的爬上擂台，站定！対紫衫汉子问道：“打完了吗？”

紫衫汉子没回话，有点诧异的看着少东，脸上的表情问的很明白：你要干嘛？

少东惨白的脸上全是汗，嘴里嘟嘟囔囔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是人家叫来收尸的，打完的话我要干活了！”

紫衫汉子听罢，又是轻蔑的一笑，指了指台上的两具尸体道：“这些抬走吧！”

少东弯下腰，本要先抬那具稍微年长的尸体。谁知转了个身，把那具年轻的先抬起来慢慢的拖到台下，之后定定的望了望尸体。

复又返回台上，在上台的台级处脚步不稳摔了个狗啃泥。撑起身体缓了缓，站起来又将年老的尸体抬下擂台。回头望了望，见那紫衫汉子冷冷的正盯着他看。

“这断刀你要么？”

“干嘛？”

“你要是不要的话，我看还是挺锋利的，拿去回家好杀猪宰羊。”

“要是想要拿去就是为何问我？”

“你们都是练武的，万一想要....那我拿走了。”

“你到底是谁？”

“收尸的，快过清明了，赚些钱买个猪呀羊呀的好养活。”

“你这直裰好生干净啊？”

“这不，春考要开科了，谁还不想要个体面。”

“那尸首上的血你不怕？”

“回家要娘子好生漂洗，体面就是暂时的，干净就行。”

“只怕你体面不了啊！”

“咋？都抬下去了，不叫收早说啊！”

“哼！弄走吧！”

少东看着紫衫汉子的表情从疑惑又回到起初的轻蔑，将手里那把带血的剑一掷钉在身前：“这个也送你了！”于是拎着白色剑鞘的剑回头走了。

那背影，身材很高，一身紧趁穿着，不是新衣，但看的出平时是一个爱干净很自律的男人。

少东望着那人走远，一屁股坐在戏台上，怔怔望着那紫衫汉子留下的剑，那只是一把普通的剑，锋利倒是锋利，可也看不出与其他的剑有什么区别。又扭过头呆滞的眼神看向台下的那些走散了的看客们，眼中露出一丝悲凉。又底下头望着手边还没有被他捡起的断刀，脸上的寒意陡现，哀怨，愤怒，最后是坚定！

那十六七的小厮这时从台下走上来，走到少东的身边缓缓的跪下，眼中泪如雨下道：“二少爷，这可怎么办？老爷和大少爷就这么没了。”

少东并没有答话还是看着那断刀。小厮又道：“二少爷，您倒是说句话啊！”

少东还是没回话，小厮一把扑在少东肩头：“二少爷，您千万别跨呀，家里还得指着您呢。”

少东道：“把我爹和我大哥，送回轩辕酒楼。关门！”

小厮应了一声去了。少东还是没有动眼里的泪就开始往下淌，脸上被摔破的伤已经不流血了。但擦泪的手血还没有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