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早已灯火阑珊，只有风还在轻悄悄地吹。案上插着一支干枯的桂花，仍然透露着丝丝香气。
谢晨在日记本上写下:十月五日，已过中秋，更觉凄凉。夜深甚冷，虽不过是需要多加一件单衣的程度。明月依旧，薄云漫天，又忆思从前，四人同桌，欢笑之语犹在耳旁。谢景已长高不少，他很好，父母也可放心。回忆当年那郎，不知如何，若果真有沈复的爱情在世上，我也宁肯只活到四十一岁……
凄冷的晚风把故事送回了那一年的秋天。
秋雨下了许多日，一场秋雨就冷了一分，谢晨骑着自行车去往西江二中的路上。秋风摇晃着她的伞，而她纤细苗条的身体却稳稳地挺在雨中，任风把她的衣领和头发弄的翻飞。
校门口他果真在那等着，打着一把黑伞，周一的早晨很是黑沉沉的，路灯还没有灭掉。
“你好。”
“走吧。”
他们并排走着，而他为她推着车，她又为他打着伞，没有说话，默默地到了走廊。他从书包里取出一件黑色外套，递了过去。她却搂住他的腰，吻了一下。
“别，在学校里，况且我身上都是水，快去把衣服换了吧。”他却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腰上，“等你下课。”
“嗯。”
秋天也是很可爱的呀。谢晨这样想着，说了一句再见。
“再见。”他说，含情地看着她，仿佛要望上一千年。
桂花散落了一地，若不是下雨，也许还要多开些天，香气也被雨冲散了大半，谢晨觉得可惜，于是伸手折下了一支探进走廊里的花，有些焉焉的，不过仍能闻到一些香味。桂花的香，被秋雨浇浇，倒觉得若隐若无，成了香中的君子。只是花瓣更加小了些，没了什么讨喜的样子。
“你既然喜欢花，又为何要折花呢？”语文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
“老师，老师好。”
“空山寻桂树，折香思故人。你爱的并不是花。”
语文老师走了，夹着讲义穿着一双旧旧的皮鞋，左腿有些拖地。谢晨不解地站在那，不爱桂花那爱的就是他喽……就是他喽？
铃声响了。
谢晨换上那件外套，匆匆跑进了教室。
“今天早读我们来复习三角函数……”
风把雨吹散了，雨点毕竟太小了点。太阳从云的夹缝里漏出一点点，刚好照亮了几片桂树的叶子，摇摇晃晃把光又投在地上。小城的其他地方还是暗沉沉的，路灯才刚刚熄灭。
下课了，谢晨来到走廊，他胸脯靠着围栏，静静看着雨水胡乱飞舞。
“谢晨。”他没有转头，“生日快乐啊。”
“唉？”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他转过身，一双深情的眼睛望着她。“我礼物可都给你准备好了。”
“礼物？在哪。”
“不就在你身上穿着呢？”
那是一件北面的外套。
“这个？这个衣服可贵了吧，不行不行。”
“那你可都穿了，退不了了哦。”
“你穿吧，我不要。”
“这是你的尺码啊。话说你连你自己生日都记不到了，还好有我呢。”
她红了下脸，拦腰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他的胸脯里。“谢谢你。”他便吻着她的头发，沾着秋雨，桂花，和她的香味。清清凉凉的香味，在他看来，有股淡淡的蜜饯的味道。
“不过有一件事。”
“嗯。”
“老师早读的时候找我了，就是我们俩的事，所以这段时间还是避一避吧。”
“嗯？好吧。”
谢晨依旧很欢喜，毕竟她喜欢的男孩愿意给她买这么贵的衣服。她离开他的怀抱，微微一笑。
“那么，再见。”
……
“你要转学？”
电话那头的他极力压住声音:“我们要搬家到西安去，高考的时候我才能再回来。”
“那你会来见我吗？”
“一定。”
秋深了，眼看就要入冬，能看见的生灵几乎只有麻雀。一样的早晨，谢晨坐在书桌前，挂断电话，心里有些茫然。坐了一会，她忽然起身，穿上毛衣和那件黑色外套，走出门去。乘十二路公交车来到一个城郊的小区，她站在小区门口，给他发了消息。
“我在你家小区门口。”
过了三分钟，他终于发来了消息。
“快些回去，我已经在高铁上了，别把自己冻感冒了……”
早晨的风真的很冷，太阳才刚刚出来一点。他走的还真是快，甚至没再见一面。也许是江风吧，这个小区都是江景房。
冷风吹，临江晨柳寒江水。不再归，重山一去千里冷厢妃。自难慰，料的北风最难回……
这难以见到的最后一面，连北风和江水也带不去。
……
十一月八日，是谢景的生日，谢晨感冒，父亲和母亲出门取蛋糕。
已经快九点，谢晨仍然不想起床，昨天晚上发烧，梦到他了。她摸到手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你在吗。”
他没有回答，也许在忙。
她叹了口气，他们现在的聊天越来越没有意思，远在两地的恋人真的很煎熬。手机是唯一的线，能让她感觉到他们仍是恋人。她叹了口气，呼出一些白色的水雾，她便看着窗子发呆。
真的越来越冷，那件黑色外套已经不适合这个温度穿了。
震动声，她打开手机，只是通信公司发来的广告。于是干脆下床，倒一杯热水，温温手心。又取了一个点心，只吃了一半，她觉得太甜了。弟弟在他的房间里写作业，她觉得有些无聊。就又打开了手机，可是不知道看些什么，就又关上了。于是起身走到阳台，看已经变成深绿色的干干的吊兰，远眺了一会。
天阴了下来，今天也是有雨的天气。
叮叮。
谢晨打开手机。
“我想我们也该结束了，这两年的记忆对于你我都是珍贵的，勿念，保重……”
谢晨看了好几遍也没看懂是什么意思。
突然，弟弟急急忙忙地拿着手机跑出来，像要哭了。
“妈妈，他们……”
“嗯？”
“他们出车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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