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度与信仰

作者: 易郁生 | 来源:发表于2024-10-11 21:47 被阅读0次

    苟且完一日的辛勤,头刚粘在枕头的一刹那,世界都为之安静,灵魂似也抽离躯体,回归它本应去的去处,在虚空中寻觅难能可贵的自由。

    突然,一阵疾驰的汽车奔驰声将我从幽梦中拽醒,清楚听到车轮压过马路溅起疾疾的浪花声,我以为窗外的世界已然滂沱大雨,于是好奇的心理兀地生起,掀开被子像一个顽皮的稚童跑到窗户边,趴在玻璃上偷窥外面的霓虹。

    令人失望的是外面根本没有雨或雨实在太小,无法给我制造一个雨水包裹视线,将霓虹模糊成彩虹的缤纷童话世界,无奈又毫不甘心的朝窗户的玻璃上哈上一口气,伪装成心心念念的朦胧意境,然后略带遗憾返回了床铺——是啊,一潭冷雨的尸骸,只能被人踩在脚下,碾压而激起须臾浪花,转瞬即逝,死物又怎么能得到诗人的青睐呢……

    农历九月初七,今年新历的十月九号,是老友冬二十八岁的生日。我十分重视这一个生日,因为这是罗冬同志加入“老友记”这个大家庭的第一个年头,我老早就为他准备好了礼物。

    也许每个人的脾性不同,思想不同,重视在意的东西亦有所不同。有的人,譬如我,极为重视寿诞生辰,因为这一天既是我来到世界的纪念日,也是母亲的母难日,“死生”为人生大事,这是亘古不变的人伦哲理。

    当然,也有的朋友性格粗放,为人处世信马由缰,并无一定惯例,任何事情可重可轻,全凭“想得到”与否,大丈夫为人切忌求全责备,只要心性纯良,实也不置可否,无伤大雅。

    老友冬与我熟识甚早,于高中时便是同窗,当时我是他的班长,彼时虽未深交,但他憨厚的性格,宽仁的举止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至于多年后,我大学还未毕业就随友人创业,路途之中遇到昔日的同学,他那种自然而然的亲切,真诚友善的帮助,全无势利的慷慨让我产生了极大的慰藉,也为后面的深厚友谊埋下了浓墨重彩的伏笔。

    我这个人直率且深沉,豪迈又谨慎,一般人很难深入我的内心,抵达我的肺腑,掂量我的肝胆。于寒微处,于功亏时,唯一个“诚”字,最是难以招架。

    苏秦幼孤,兄嫂弃养。一日腹中饥饿已近昏厥,见隔壁兄嫂家炊烟袅袅,心中自忖难免遭受一番冷眼,但念及骨肉兄弟应能讨到一碗“活命饭”吃,于是拖着饥寒交迫之鄙体,思忖片刻鼓足勇气踏足兄嫂家门,哽咽乞讨之声曰:“嫂嫂,我已饿三日,实难忍受,赏我一碗饭否?!”

    嫂子一见苏秦那蓬头垢面的村野样儿,恨不得他早早死去,好把分给他的一间破宅,二亩薄田也收将了去,于是阴鸷一笑,顺手把一碗刚刚烹出的一碗白米饭打翻在地,当着苏秦之面唤狗来食,更是恶狠狠对着苏秦言道:“我给狗吃,亦不给你吃!”

    这一番奇寒彻骨的亲情,这一番奇耻大辱的疼痛,成就了“悬梁刺股”的千古佳话。苏秦发奋苦读,一时之间身配六国相印,上马金下马银,荣归故里洛阳,乡人争相观看,其兄嫂竟然恬不知耻拦下苏秦的骏马要求他尽人弟之义,苏秦喟然长叹一声:“但使我洛阳有二顷田,安得配六国相印?!”

    韩信也曾受胯下之辱,蒙漂母一饭之恩,虽出将入相,受封齐王亦念念不忘困境之中的一碗粗粝茶饭,这是“人上人”之根本——记恩、报答!

    我永远记得彼时根基未稳,地理、人情不通,今日的老友冬,彼时的罗冬君,一言一行,无不以施以援手的善意默默帮助,我尤其记得当时一些不方便来来回回搬拿的器具还存放在老友冬的仓库里,因为不再需要,再也没去拿过,我想这绝对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

    所以老友冬的生辰,我又怎能不重视?如果记得不差,我几乎是提前了足一个月的时间便打电话询问其当日是否有安排,当时老友冬仅说了“要得”,我以为他必要“热闹”一番,结果临近头一天晚上,老友冬还没有准信儿,我不由得打电话询问,老友冬说生日当天回复,我想其必有要事在身,也没多想,准备生日当天把给他准备的六瓶果酒寄将回去,也就是了,就在我准备去寄快递又突然接到老友冬的电话,让我回去吃晚饭。

    我二话没说,没上延时课,提前接好家人风驰电掣往回赶,彼时阿伟因为老友冬临时决定喊吃饭,恰巧自己侄女儿也当天生日,早就说了的,于是未能赴宴;老友彭因为要上晚自习,教学压力巨大,也分身乏术;老曾虽然远在成都,但早前听我言说老友冬的生日,订了一个蛋糕让阿伟下午辛苦一趟帮忙送去,以全兄弟之义……到场的只有我和老友凡以及老友冬的家人。

    那顿饭虽然不甚热闹,因为没有了几个“酒司令”,但我内心仍然吃得暖暖和和,心满意足。我突然明白,其实老友冬也许自己之前并未想过要过这个生日,但禁不住我一而再再而三打电话关切询问,为了不拂我之意,临时决定请诸位友人一聚,但事出突然,确实难以齐聚一堂,我笑着对老友冬说:“冬,这顿饭是我‘要‘着来吃的……”

    老友冬连连否认,但我丝毫不以为意,这顿饭的确是我“要着吃”的,我却并不以为羞耻,我喻某人性情大多数时候随和,但其孤傲之处自有凌寒彻骨之奇,有人见识过,有畏惧过,有人憎恶过,有人欢喜过……但唯独对我的友人,我的“老友些”,我便是周身有“术”而不肯用之一缕;浑身是“胆”未敢出一言轻狂;通身溢智而弗有一计巧弄离间。

    这是我对友情终其一生的忠诚,这是我一手建立且坚刚不可夺其志的信仰。罗冬生日那顿饭,那顿我喻某人“要来吃”的饭吃得开开心心,襟怀磊落!

    谭峰,无论曾经现在,走到哪里我都说他是我弟弟。虽然从相识到相知,从相知到相弃,从相弃再到相拥,时隔七年,恍若昨日。自始至终他一声都没有叫过我哥哥……

    但我从来没有把他见外过。就好像我爸爸叫我二爸,在我记忆里似乎也从来没有听过他叫二爸“哥哥”,偶尔给别人介绍时会说这是我“哥哥”,我是他“兄弟”,但称呼上一直是叫其名字。

    七年未交一言,谭峰一开口找我借三万,我甚至理由都没问,一秒钟的迟疑也没有,一句话,一个字“好!”

    就连他自己都惊讶于“你怎么那么爽快!”

    借完钱后,我两兄弟又因为一点观念上的事情在微信上大吵一架,但我丝毫没有那种小女子小男人的气小量窄,因为吵了架就要以此威胁人家,我的友情观念是:我认为你说得不对,做得不好,架该吵还得吵,但忙该帮还得帮。没有吵吵闹闹的友情,算不得真情义。

    就在前两天,谭峰突然又打电话给我,说新房几乎已经装好,就差一万块“软装”了。接听到电话我只说:“明天晚上过来喝一顿酒吧,门口有家烧烤店味儿挺不错……”

    如约抵达烧烤店,我在隔壁“好想来”超市买了一打原浆啤酒,两个人菜还没上就小酌起来,非应酬似的喝酒,才真有品酒的滋味儿,啤酒也用不着一杯干了,想喝多少喝多少,才发现那天的啤酒还真怪甜的!

    闲聊往事,在所难免聊到谭峰的父亲去世前后的故事。说着说着谭峰说了一句:“爸爸在世的时候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好,没有好好珍惜,这是我一生的遗憾……”

    望着他的眼睛,微醺的醉意,他的款款深情藏也藏不住的溢了出来,我看机会来了,就“遗憾”二字对他说了我那天组织“酒局”的用意。

    “谭峰,既然说起‘遗憾‘‘珍惜‘二词,你真情流露,诸多感慨,我就借此二字说说我的看法。忆昔当年你父亲仙逝,我记得很清楚,那一晚是我们‘老友记‘在聚会,当时我正在厨房忙碌,你一通电话打来,欢乐的气氛瞬间凝固,我为朋为友,向来懂得感同身受!那是那么多年以来我们‘老友记‘聚会我唯一一次没有发朋友圈欢庆的一天……”

    “第二天我火急火燎赶回老家,客车行到半途上,我记得是有两人突然给我发来消息,问我此去慰问送多少礼金,我说五百,彼时我们的工资差不多也就两三千块钱,他们毫不吝惜打来五百让我代为送达,我记忆有些模糊,依稀记得是徐波和彭爽,又或是黎彬……关键是此些人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都与你没有深交,那种慷慨豪迈,人所不及,是你值得珍惜之人。”

    “胥垚当时也刚刚从部队里出来,听我回来吊唁,这个我记得很清楚,他随我一起到你父亲灵前鞠躬,也随了礼。但是那么多年你一直未曾与这些朋友互相走动,这一定是不正确的。那个时候的我们,青葱年少,但尚知恩义,纯白无私,如今长大成人在社会的大染缸里浸了又浸,做人最原原本本的底色别人瞧不真了,我们自己难道还能忘却?”

    “你应该走动他们,俗语有云:‘红事要请,白事自来‘,他们做到了自来,你在人家的喜庆之事上问都要问去一次,又有何妨?这就是一个男人为人处世的胸襟和气度。另外,你今天找我再借一万,我有,但不借给你了!你现在的工资税后七八千,如果你仅仅真的是差一万块的‘软装‘,你完全可以通过两个月的时间,稍微节约一点就能办到。凡是不可急于求成,理想臻至圆满,月圆则亏,水满则溢,友情这个东西可以麻烦但不可频繁,这些道理为兄掏心掏肺说与你听。”

    是啊,用语言支持一个人是不需要成本的,用语言反对一个人是要付出代价的,譬如招致不满,心中愤恨,但若是真朋友,好兄弟,又怎能见其身处迷局之中。钱借了是要还的,情却还不了,不要欠太多情债,余生努力做一个能够在关键时刻给予的“富有之人”。

    前些日子我在抖音上创建了一个“一屋老友记”的抖音号,并立志为每一位老友写一篇文章,意在回忆往事,追鉴得失,展望未来。我在“老友记”群里说了此事,大部分好友纷纷表示赞同,文章我来写,发布我来弄,创号后大部分老友都很自觉就点击了关注。

    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想着什么关注不关注,就那我自己私人的微信公众号、抖音号,一个写文章一个练字,从来没有希冀和要求谁谁谁应该关注。甚至这个“一屋老友记”号一开始也没有这个想法。

    但大部分老友都自觉关注的热情,尤其是周大贵这个手机里从来都没有抖音的同志,居然为了“老友记”这个组织的集体荣誉专门下了一个,他可是平时从来不多言语,外冷内热的典型代表。我心中感动,这才是有集体荣誉感的好友嘛!

    就在我已经发布了好几篇文章时,洋洋洒洒数以万字,结果突然发现,有三位好友徐、杨、袁一直没有关注。我说过,我这个对待朋友披肝沥胆,从来无一言一行行藏掖之事,直来直去,那么多年我第一次在群里头直接点名询问三位未关注的原因,越说越气愤,我记得清清楚楚,楚楚清清,我怒发冲冠,掷地有声说了两个字:“狂悖!”

    徐波和阿伟立马关注了,袁明富稳到第二天才关注,绝对有“观望”之嫌。仅此一事,我心中大失所望,虽然我们天各一方,发展方向有所不同,但我自思情投意合,心意相通,追求的梦想和真理是一样的炽热光明,我们有一起艰苦奋斗的岁月,有津津乐道的传奇,有同样明媚而灿烂的未来。

    但人各有志,在发展过程中,厚此薄彼常是某些朋友自诩的发展之道,又或以为先发展利益势力,至于情义之事有钱有势自然会受人热捧,又或者略施小恩便可拾回,故而冷落怠慢。这种想法对普通人不失为一种策略,但对情感洁癖,追求感情纯度的我而言,如同“土鸡瓦犬耳”,不值一提。

    我无力改变什么,或者准确说无心改变什么。我只是默默把除了“一屋老友记”以外的所有动态将徐、袁二友屏蔽,他们永远是我的友人,但我亦有我的是非观念:我再也不要让任何企图通过我朋友圈了解到身边友人大小诸事,这样“作壁上观”的行为,省却了多少温暖的问候、贴心的致意。

    徐波多次给我说:“喻哥,‘老友记‘里面有兄弟做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我的确曾经答应过说“好!”但是这件事之后,彭爽、吕凡满三十我都没有惊动他,因为我思来想去得出一个很现实的真理:“主人未请,我有必要传吗?一年半载没有一个电话联系,送礼我给人家打电话了,出自本意人家也有亲疏远近,我打了电话,人家徐波是送还是不送呢?万一不是很想走动之人,送了白送;不送我又打了电话通知,怕到时候说漏嘴又觉失了颜面……”

    这个难题唯一的解法即——不当传达室!

    如果有心要守护一段情义,断然无有一年到头并无联系之举;如果有心要称兄道弟,怎么能不刻意去记一记这些称兄道弟的友人生辰,特殊日子。当然,我们不能因为一事一议全盘否定任何一个个体在集体中举足轻重的力量。

    我们大多数时候只需要选择做好自己!

    徐波的生日也快临近了,从某年开始,我就一直给他准备生日礼物。从钢笔到衣服,从衣服到定制款钱包,今年我给他买了两瓶“梦之蓝”酒,因为我三十生日徐波给我买了两瓶酒,我喻某人一生从不欠任何人情,该还绝不拖拉。

    尤记得那年徐波生日,我送他那件衣服,专门去跑遍整个沙坪坝找一个像样的喜庆点的大礼盒装下,因为那段时间他的感情经历不太顺遂,我想喜庆一点的颜色总能为他灰暗的生活带去一点明亮。

    我仍然祝福我的兄弟健健康康,快乐平安。这两瓶酒,一如我寄去那个精心定制的钱包一样,我一句话不说,他能想到是我便是,想不到不提也罢,情还了就对得起自己。

    不仅曾经现在,往后的我,愈发在感情上重视纯度,这于胸襟气度无关,这是大丈夫对感情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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