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国国君姬秀的第二子慕遥,性纯良,好音律,平生所愿,不过是成为一名琴师,纵情于秀丽的山水之间。无奈却在父母的逼迫下,弃音律而学习兵法权谋,终日郁郁寡欢。
向元惜,纵骥部落头领向颉唯一的妹妹,一心想要帮助哥哥完成统一草原的大业,却被岐侯看中,欲娶之为夫人,做为牵制纵骥的棋子。
是抗拒?还是妥协?
是劫数?还是缘?
粼粼的月光摇曳在被微风吹皱的护城河上,而被河水环绕的高大城墙,已经排满了穿戴整齐高举利刃的士兵。他们的目光穿透寒凉的夜色,聚焦在远处的地平线上。此刻,那里还是一片寂静。
月光是这样的柔和,夜色是这样的静谧,满天璀璨的星子闪烁着动人的光华。这一夜,似乎应该是个美丽而晴朗的夜晚,能教人做个好梦。
城门十里外,亦是如许的月光,夜色却大为不同。
奔袭,搏杀,怒吼,哀嚎。凌厉的铁器划破柔软的皮肤,温热的鲜血在寒冷的旷野中四溅。失去了主人的马儿,惶惑着发出惨烈的嘶鸣,挣扎着欲要逃出这片可怕的修罗地狱,可最终却还是同他那中了箭的主人一样,狠狠地倒在了冰凉的荒原上。此刻,人已不是人,是利刃,是刀锋,是箭矢,漠然游走在血色的荒原上,将死亡与杀戮交替演绎。
在一片纷乱之中,一匹青骢骏马自战场最激烈处突破重围,一路血花飞溅所向披靡。在暗夜里,马上人的神情容貌模糊难辨,只觉那杀伐决断的身手,狠辣暴仄得令人不可逼视。
不知是否是因为出身于行伍世家的缘故,这战场上的一切,竟然让头回上阵的姬怀远感觉格外兴奋和亲切,好像他天生,就应该是个军人,他天生,就应该属于战场似的。挥刀砍去一敌人的首级,反手又斩杀一匹从侧后方突袭的战马,一套动作果断决绝,没有半分迟疑。
姬秀远远地看着,微微有些诧异。
因为怀远的腿疾,姬秀对长子怀远的态度,一向不如次子慕遥来得严厉。印象里,姬怀远总是那个最沉稳安静的孩子,不争不抢,不急不躁,从未让父母操心,以至于常常成为那个令人忽视的存在。而现在,在纷乱的厮杀中,他却像冲破了一层枷锁,再也没人能忽视他的能力,再也没有人能无视他的光华。
“父亲——”姬怀远翻身下马,向姬秀行了一礼。“儿子来迟了……”姬怀远目光微垂,声音低沉温顺,已不复方才的神色。
一瞬间,姬秀感到甚是欣慰,他原本还以为姬怀远会因为第一次上战场而紧张退缩呢。虽然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说话的语气却比往常温和多了:“来了就好,你母亲和弟弟呢?”
姬怀远微不可查地迟疑了一下,道:“儿子一路护送他们到岐国的地界,现下他们应该已经安全了。”
“嗯。”姬秀的回应很冷淡,他不是个擅长表达情感的父亲。
“岐侯病重,不能亲自带兵,此次前来勤王的,是公子晋。此外,黄国公,邯侯孑,晋侯,魏侯也都在路上,很快就赶到了。”姬怀远微微地扬起目光。
“嗯,很好。”姬秀终于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战场的局势渐渐稳定了下来,伴随着各国大军的先后到来,造反的姜国国君绝望地环视着自己周身的一片颓势,意识到自己的气数已尽。在朝着天子所在的王京方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他举起自己手中沾血的长剑,在距离王京城门仅十里的地方,自决了。
这场浩浩荡荡的战役持续了两个月,在这期间里,实力强大的姜国国君曾经率军一路北上,势如破竹,锐不可当。姜国大军路过的地方,其国主或是敷衍地抵挡一下,或是干脆闭眼无视,倘若不是这最后十里,瑾侯姬秀的拼死抵挡,天下恐怕真的就要易主了。
天下大势,分分合合,合合分分。这世界,是一部分人的乱世,亦是一部分人的安时。是一些人的生离死别,也教一些人醉生梦死。
五年后,岐国。
巍峨状阔的岐宫侧殿,一抹青纱帐内传来令人面红心跳的低沉喘息。一具健美有力的男子肉体,压在另一具雪白的胴体之上。男人的长指,抚过身下人胸膛上那暧昧的一点红韵,整个宫室内都弥漫着浓浓的淫糜之息。
不知何时,宫室外的长廊上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几句急促的低语后,门外当值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朝室内道:“大王,有急奏!”
许是里面的人太过尽情,小太监禀奏良久,都没有得到回应。
宫室内继续传来支离破碎的低吟,小太监红着脸,无奈地再次大声奏道:“大王,有急奏,城北受袭!”
“咣当”一声,宫门被踹开,小太监吓了一跳,刚要向后闪躲,却见岐侯满面通红地在门口,凌厉的目光像是能把人剥下一层皮来。
“你说什么?城北?”
岐侯一边揽着松散的长袍,一边疾步向正殿走去,额前冠珠在激动与盛怒的交织下剧烈地晃动着。而被岐侯的长腿跨过的,瘫倒在一旁的小太监,无意中向岐侯才刚欢爱过的宫室看去,却见一副颀长身影横在塌上,在那双纤细的手腕上,隐隐地却是一双泛着寒色的铁链。
在中原国家的地理排列上,岐国是一个尴尬的存在。
岐国的北部,是一片绵延千里的沃野,无数的河流在此交织汇聚,无数的部落在此生息繁衍。这里是中原人眼中的野蛮之地,却是草原人的天堂。水草丰茂民风淳朴的北骥草原,活跃着草原上最大的部落,纵骥;而风景绮丽民风彪悍的东骥草原,除了盛产牛羊,还盛产悍匪,这里的人大多身兼数职,退可放牧,进可打劫。
岐国的东西两面,分列着两个相当磨人的国家,邯国和晋国。这两个国家的国君不知怎么商量的,竟然跨过中间的岐国,结成了姻亲,现下两人关系好得恨不能穿同一条裤子。岐侯夹在两国之间天天过得胆战心惊,生怕某天两家会联合起来,一起向自己发难。
这些复杂交错的势力,如同悬在岐侯心头的芒刺,时时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令他寝食难安。
“陛下,何不与草原部落纵骥联盟呢?”
朝堂上,卿大夫公子昌的提议令众臣愕然,却使岐侯的心头一亮。
作为草原上最强大的部落,纵骥在草原上的影响力不容小觑。岐国与纵骥的联盟,势必会对周边的部落或国家造成震慑,令它们不敢轻举妄动。更理想的情况,假如能藉由纵骥之手,接近草原各方势力,让各部落为岐国所用,那么岐国便可真正地扭转局势,打破现下被各方势力围堵的困境。
可是结盟并不容易。岐国与纵骥已有三年未曾来往过了,在这三年的时光里,虽然两方并没有出现过什么大的军事冲突,但关系的紧张却是人尽皆知的。
岐国向纵骥发出第一封求盟信后的第三天,为表诚意,一支由岐国卿大夫公子昌带领的使臣队伍,带着五百车粮草从岐国都城洛邑出发,一路向北深入草原腹地,他们的任务是面见纵骥头领向颉,同他商议联盟的条件。此时已值深冬,越向北,气候越为严酷,肥沃的牧场被覆压在皑皑的白雪之下,在呼啸的北风中,天地一片肃杀。
看到这一片荒凉的景色,使臣们都觉得自家大王应该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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