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三大夫在三口街开了家三宝斋,开了三年,等了三年,看了三年……
三大夫是谁?这要是在烛龙镇问出这么个问题,恐怕是要遭来白眼和非议的,在烛龙镇谁不知晓三大夫?没人知晓三大夫是真名,也没人见过三大夫的真正模样,因为他总是戴着口罩示人,所以也无人知晓三大夫年龄几何,但是闻其声年龄怕是不大,顶天了也就三四十岁。至于烛龙镇是否有人知晓缘由,嗯……恐怕是有的,但是晓得详尽事的人大多不愿开口,人们也只晓得三大夫是三口街那家三宝斋的掌柜兼医师。
说起三宝斋,地处烛龙镇最大的烟花巷,南马北张两家分割烛龙镇正是以三口街为界限,而三口街又与整个烛龙镇最大的青楼红袖招临街,分割东西,这位置不可谓是不妙,以故三宝斋的三大夫被戏称是烛龙镇的“妇女之友”,那神神秘秘的三大夫倒也不气,也不做回应。自然是有不少粉尘女子想要一睹三大夫真容,只是可惜都失败了。
烟花三月春来到,草长莺飞好不快活,烛龙镇外青城山自然又是豪门世族青年才俊踏青之地。或许烛龙镇还是地处北边了些,冬寒未尽,三口街的老槐树下还有几分冬凉,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三大夫独自一人在天刚明是笼着袖子独自一人行走在清寂的街,身后三月春分裹挟着一些寒气与春暖,街对面的莺莺燕燕们倒是估计睡得沉,想来是没人打扰自己的,三大夫便有些开心起来。
三大夫作息极为规律,风吹雨打都不会改变他几时入睡几时苏醒,且三大夫不喜言笑,三宝斋也只找了个十六七岁的伙计,估摸着是与三大夫呆久了,伙计也有些沉闷,一开始时红袖招的姑娘们大还是会调笑这个年轻的名叫小三的俊俏小生,只是几次后都以失败告终,几个脸皮薄的竟还有些害羞,大概是芳心暗许,只是一入红尘深似海,哪能再做清白人?
街角清净,这比较符合三大夫的性格,原本他就是一个不喜欢热闹的人,却喜欢看人来人往,看贩夫走卒叫卖,看市井妇人吵架斗嘴。三月三,三大夫在三口街的接口推开三宝斋的大门,时辰还早,倒是店里的伙计早早地收拾店铺,清点药材,见着三大夫,少年清秀干净得显得有些冷漠的脸上绽开不太符合他性格的笑容,甚至是还有些讨好的意味。小三放下手中的活计咧开嘴喊了声:“师傅!”
“不准喊我师傅!”
三大夫言语不容拒绝,小三笑容依旧,憨厚地抠着脑袋,“知道了,师傅。”
三大夫不与他在这些地方计较,看了眼内堂小三便晓得是什么意思了,转身就去给三大夫端了把椅子放在门口,又取了一叠原味的脆香瓜子放在椅子前的石凳子上,又进屋取些苦丁茶泡好,端来放于桌上,随后又马不停蹄进屋去了一支青竹烟斗和红布的烟袋,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静待三大夫在店里转了一圈等着三大夫躺在椅子上点上烟斗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开忙活。
“师傅……”
小三站在台前望着闭目假寐的三大夫,欲言又止。
三大夫微摇椅子,淡淡地嗯了一声,小三顿时又眉开眼笑,师傅终于没让自己不准喊师傅了。
“您……能不能今后少喝酒啊,《本聪纲目》上说:‘酒,天之美禄也,少饮则和血行气,壮神御寒,消愁遗兴;痛饮则伤神耗血,损胃亡精,生痰动火。’饮酒过多不好,师傅,你昨晚又去酒居喝酒了。”
小三说得小心极了,似是怕热闹了三大夫,语气一直不敢太重,只是明明师傅是个医师却还偏偏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烟酒不忌,那这还如何长命百岁?三大夫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小三抬起头有些心疼地看了眼,早习惯了三大夫的沉默寡淡,他其实明白师傅是个喜闹的人,但是偏偏不爱说话,于是渐渐地小三也就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
“城南苦花巷刘大娘昨日来说想请您去给刘老太看看风寒,估计是走不动路了。”
“昨日鱼儿又来请您开药了,还有柯嫲嫲也请您今晚去红袖招喝酒,说是西域来了位菲菲姑娘,生得极美,弹得一手好琴,唱歌也是好听的。”
“还有那位琦管事,听说又打断了几个在红袖招闹事者的大腿,您说那位琦管事怎的就看上了柯嫲嫲那样的人呢?其实柯嫲嫲也是很好的长辈,为何偏偏要做这一行当?琦管事也是痴心一片呢。”
“哦,马家七少爷游学归来,近几日是二十生辰,听说过几天会与张家绣儿小姐定亲。也不知道那马家少爷生得如何,有无卖豆腐的小六哥俊朗,”
“还有哦,七七小姐嘱托您写一首词呢,师傅,您怎得医术高明还写得一手好文章呢?我就不行了,现在还只是替人抓药,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像您一样,要是有您一半好,不!一半的一半就够了,我不是个贪心的人。”
“唉……那个菲菲一来,也不知道七七小姐会怎么样,都说一山不容二虎,两只母老虎,呸呸呸,七七小姐可不是母老虎。”
“唉……愁哦~”
少年碎碎念着发觉心情竟然是有些糟糕了,此时便无心做事,撑着下巴望着街边小贩渐渐多了起来,街对面红袖招那些个姐姐们也估计还睡得沉,想来那位琦管事又在西湖打拳呢吧,也想跟琦管事学学,也不晓得师傅答不答应。小六哥哥的豆腐摊子开张了吧,待会去买些豆腐乳来,师傅喜好少糖……
少年的脑子里净是些乱七八糟的琐碎事,烟花三月是个好日子来着,这大好时光怎能忧愁呢?少年强打起精神,又听见三大夫平淡的声音响起。
“一天净想一些破事,赶紧背《伤寒论》去。”
少年小三眉眼舒展开来,兴高采烈叫了一声“得嘞”便跑进内堂书屋取来一本厚厚的医书,抱着在柜台前啃着。
“【问曰】脉有阴阳者,何谓也?
【答曰】凡脉大、浮、数、动、滑,此名阳也;脉沉、涩、弱、弦、微,此名阴也,凡阴病见阳脉者生,阳病见阴脉者死……”
少年朗朗书声,三大夫饮茶吞咽,好不惬意。
………
马志是马家的七少爷,年幼离家在外求学,如今及冠之年才归家。那个马家自然是烛龙镇的马家,马志也就是在三月三的晌午临了烛龙镇,还未知会家中父母,便悄悄来了,一来是不愿麻烦父母,而来则是想看看如今的烛龙镇与年幼时记忆是否相仿,至于近乡情怯遮这样的东西,马志是有的,但却不多。如今的烛龙镇与幼时记忆确实差别极大,马志有些不习惯,于是青衣竹杖的书生走马观花到处看看,便觉得可亲。马志本就是个生得极美的美男子,一袭青衣行走于街口巷尾,免不了被胆大的女子多看几眼,少年郎便羞涩无比但仍旧是报以微笑却不敢与女子言语二三,说了声抱歉的话便落荒而逃,于是城镇内便常有女子说起那个面容姣好如姑娘家一般还与姑娘般害羞的少年郎,都说是个读书种子,只怕是远方游学的书生,可惜了个好少年啊……
不太擅长与人打交道的马志挑拣了一些较为清净的巷子走,却不曾发现自己早已迷路,回神事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当下急得团团转,白净的脸上尽是细密的汗,不由得埋怨起自己来,早些通知爹娘,哪儿来这么多的麻烦事。远远瞧见挑担的少年,且少年与自己年纪相仿,马志连跑过去,抬手道:“你……你好,在下马志,额……本想逛逛这烛龙镇,不曾想竟然迷路,还望兄台指点在下马府在何处。”
挑担的少年瞧着这书生打扮的马志便笑着回答道:“哦,你要去马府啊,就在这附近,你往前边巷子直走就可以出去了,然后延着最热闹的三口街一直往东走,走到尽头再往北,前去不远就是马府了。”
说着,少年放下担子,揭开木桶盖子舀了一碗豆花,撒上足量的白糖递过去,马志面带羞赧,拒绝道:“不可,不可。”
少年一笑,瞬间了然,慷慨说:“不要钱,喝吧。放心,不会害你,你这穷酸书生也没几个钱值得我图,你说是吧。”
马志羞涩一笑,便不再客气,接过来一口喝干,道了声谢之后询问了少娘名讳,说来日定要报答,少年便笑说:“举手之劳,不必不必。”
“读书人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哪能如此草率……”少年架不住马志连番引经据典,听得他云里雾里的,赶紧说了名字叫佟小六,马志这才作揖离去。少年佟小六重新挑起担子望着马志离去背影,被那翩翩君子气所吸引,清明的眸子里藏着一丝谁也不曾见过的艳羡之情,低声叹了口气便匆匆离去。今日里三大夫的豆腐要送过去了,还有张府绣绣要吃的豆花,杏花巷的马大娘家的豆腐也没送,真实多的很呢。
再说马志一路走来,终于是出了那弯弯绕绕的巷子,喘了口气稍稍歇息会便不再打算闲逛,早些回家去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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