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鱼

文字撰写：神楽

作者：Alice

再长的路，也有到头的时候。

凌晨的风，跟着骤降的温度，猝不及防的凛冽起来。陈鱼低着头，拢了拢衣领，把呼吸深深的埋在衣服里。

路灯就那么安静的铺下来，头发遮住了阴暗中的脸，看不出模样。偶尔有几个夜班的工人骑单车经过，施舍的目光，悄无声息的落在阴影中就消失了。

或许会有一个人来寻我，找我回家，陈鱼这么想着，直到腿都蹲麻了，一条短消息的声音响起。

你回来吧，球球我带走了。

投标会议，意味着至少前面一周时间方案推翻再重来的循环，也意味着加班到凌晨，睡起来继续加班的两点一线生活。

8点40分，顶着一张再多面膜也拯救不了的脸，陈鱼走进会议室，岔开Maggie的指引坐到了最后一位，

那个，昨天没休息好，今天Levy讲标。

大家准备资料的手都停住了，转身朝向开口说话的人。不自然的往上推了推遮住大半个脸的镜框，庆幸今天选了个好道具。打开电脑，突然的白光让她不自禁的眯了眯眼，像是想到了什么，怔住几秒，习惯的伸出右手想要抓住什么。

鱼姐，你要咖啡吗？Maggie活力的声音将散开的思绪拉回来，咖啡的香味弥漫了所有的感官，真好。

大家的节奏并没有被突然换了讲标人而打乱，levy也不过提前几小时知道这个消息而已，并没有事出突然的慌乱。

我有个好团队，陈鱼欣慰的想着，一边打开今天的项目资料。

9点准时开始。陈鱼的公司排在最后一位，总共五家单位围标，这个抽签的顺序大家不置可否。耳边是同事们核对数据和确认条款的声音，电脑屏幕上的字一行一行的过，毫无预兆的，这个世界被强行关了灯，慢慢的，也按了静音键。

不能慌，没事的，一下子就好了，过了今天就好了。陈鱼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放在桌面下的手却忍不住紧紧攥起来，手心被指甲压出越来越深的痕迹，这让她心里有点好过一点。

能痛，还是好的。

这个世界是值得感恩的，门的方向传来微弱的声音，陈鱼惊喜的转过头去，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逆着光，真好。

她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看见过他，往日里各种表情突然就只剩下了一种，让人揪心的模样。

请准备一下，大概10分钟开始，没问题吧。她听到他的声音，

真好，她想，一切都刚刚好，虽然不太明白，营业的人为什么会参与此次招标。

小心地隐藏着眼底的情绪，慢慢回头，收拾好东西，在一众人最后走出来，经过门边的时候，听到了几不可闻的叹息。

所谓的庆祝，无外乎吃喝玩乐。任性的陪了全程，陈鱼一个人在另一层的洗手间，感觉连胃都要吐出来了，撇撇嘴，真是浪费了今晚的大餐。

镜子里的脸憔悴得变态，橘色的灯光下，打了粉底也能透出惨白的模样来。老人说的一白遮百丑的话也不尽然。

想想总是欲言又止的总监，想想一直不对付的另一个team经理，想想这一路以来扶持的伙伴们，想想身边最亲密的人，似乎，离开也变得更有意义。

拿出手机在群里发了个短信，的士混入了五光十色的车流里。这个城市呀，在流光溢彩的喧闹里，究竟埋藏了多少人的喜怒哀乐，的士外面一晃而过的脸，隔着玻璃窗，谁又看的清谁，谁又救得了谁。

你还是赶紧住院吧。

似乎还能感受到仪器脑部检查时刺眼的光，陈鱼有点恍惚。医生说话的语气特别平稳，像个不合格的十八线演员，干巴巴的念着台词而已。

但就那么一瞬，陈鱼就入戏了，突然就想到了存折上可怜的几个零，还有压在招标文件下的房屋贷款协议，他的签名是那么好看，以前陈鱼还模仿来着，却总是被笑话缺了点灵气。

有些人生来就是遭罪的，像她妈妈，陈鱼在回家的高铁上情不自禁的点点头。

想起年少时父亲忍受病痛折磨的身影，想起昏暗的房间内，母亲佝偻的背影，以及镜框里父亲影影憧憧的脸，想起外出求学时母亲的沉默，想起无数个电话里，长长的思念和牵挂。

不忍回家看到她欣喜的脸，不忍想她知道后绝望的模样。

如果可以，请让这列车一直开下去，直到不再有人记得她存在过的喜怒哀乐，忘记了，就可以继续好好的生活下去。

如果可以，请让这列车一直开下去，直到不再有人在月台外等待，那遥遥无期的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