邳县陈子言,乃当地名士;其子陈锡九,自小饱读诗书,被人视作“科场新星”。同县富豪老周,钦羡陈氏声望,与老陈订为儿女亲家。孰料老陈屡试不第,被迫去陕西游学,数年间杳无音信。
这年,王孝廉娶周家小女儿作继室;丰厚的聘礼、气派的车马,真是羡煞旁人。反观陈锡九,三天饿九顿,除了读书别无所长。老周有心悔婚,却又不好开口,便征求大女儿意见。哪知周女非锡九不嫁。老周大怒,将女儿草草出嫁。
婚后,周家派人探亲。来人言语傲慢,屡次顶撞陈母。锡九一怒之下,将其轰打出门。老周大怒,差人接走女儿,逼迫陈家离婚。
不久,有人从西安来,说老陈已然病故。陈母悲伤过度,一个月后撒手人寰。锡九卖地葬母,一路乞讨赶赴西安。到当地时正值傍晚,锡九听人指点,去乱坟岗上找寻父尸,反被几个无赖围住殴打。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车马声。无赖惊叹:“官府来也!”说罢,一哄而散。马夫驱车停到锡九面前,喝问:“谁人躺在此处?”话音刚落,车内人抢先应道:“是我儿,扶他进来说话。”几个侍卫搀起锡九,三两下推进车里。车内虽然昏暗,锡九还是认出坐在对面的中年人,失声哭喊道:“父亲,儿寻骸骨寻得好苦,原来仍在世间。”老陈叹道:“为父死去多时了,如今是冥府的太行总管。今日来此,正为我儿。”锡九泣述岳家离婚。老陈劝道:“无妨,儿媳正在家中。你母亲日夜思念,盼你回去相见。”说罢,传令发车。
少时,马车停在衙署门前,锡九随父亲走入内府,伏地叩拜母亲;又见媳妇站在身侧,惊问道:“儿妇为何在此,莫非已入黄泉?”陈母应道:“非也,是你父亲特意接来的。待你归去时,自当送回周家。”锡九泣道:“儿想留此侍奉双亲,不愿返回人间。”陈母劝道:“儿跋涉到此,只为安葬父骨。今日不归,便是忘却初心。再者说,你孝行上达天听,获赐万金,夫妻受用不尽。既有这等美事,为何不归?”锡九顿悟,再问父骨所在。老陈挽他上车,讲道:“乱坟岗上,有一棵白榆树;骸骨正在树下。切记,骸骨之下更有白银,足够返乡用度。回去后问周家讨媳妇;他若不给,誓不罢休。”话音刚落,马车疾行如风,眨眼间停到乱坟岗下。锡九找到白榆树,挖出父尸与银两,雇车运回邳县。
安葬完毕,锡九又是一贫如洗,依靠族人施舍勉强度日。周家势大,锡九吃罪不得;思来想去,便请族兄陈十九出手。十九是个泼皮无赖,站在周家门前指天骂地,言语粗鄙不堪。彼时周女身患重症,终日昏迷不醒。老周以为女儿必死,索性送还锡九。谁知刚进陈家,周女便睁眼醒来。问之;答曰:“先前被人带进衙署,姑翁均在其中;过了不知多久,阿翁忽然讲道:‘可送儿媳归去。’便有车马送我进门,继而睁目醒来。”锡九听罢,方知冥冥中有父母襄助。
夫妻虽然团聚,可日子已然清苦。锡九一边教书养家一边刻苦攻读,偶尔难免喃喃自语:“母亲曾说天赐万金,如今却是家徒四壁。难道指望科举发迹?”
这天,锡九授课归来,途中被衙役带走。族人闹到县衙。县令解释说:“郡里抓了一伙窃贼,供出陈锡九是同犯。是与不是,一审便知。本官还有公务,尔等先回!”陈十九嚷道:“他说是谁便抓谁,那还有天理么。今日若不放人,我等便去郡里讨说法!”县令厉声呵斥:“你这什么态度,就是去郡里也不能这个态度嘛!”陈十九挥手大吼:“走喽,县令让我等去郡里!”
众人一发闹到郡里。太守曾是老陈学生,听说此事,不禁狐疑:陈锡九乃名士之子,岂能做贼?当下命人拷问群盗,才知众人得了老周贿赂。老周被捕入狱,对此供认不讳。太守命令县令放人,又赠给锡九百金学费,外加两匹驴子,礼送还乡。后经锡九求请,太守方才释放老周。
某夜,一伙盗贼潜入陈家,中途被夫妇发觉,慌乱间只牵走两匹驴子。锡九笑叹:“金银乃上天所赐,贼人偷不走,只能牵驴了事。”
半年后的深夜,锡九正在烛下读书,忽听大门轰隆作响;开门察看,见先前那两匹驴子跑了回来。驴背上各有一个包袱;翻看内里,满是白银。锡九又惊又喜,连忙收入暗处。
隔日,县里传来消息:周家昨夜被盗,贼人为躲避追捕,将装银两的包袱驮在驴背上;如今盗贼落网,驴子不知去向。锡九恍然大悟:驴认故主,所以逃回家来。
老周丢失钱财,情急之下一命呜呼;周妻只能仰食于小女儿。女婿王孝廉就任县令,不久贪墨被查,全家流放沈阳。锡九可怜岳母孤苦,按时周济钱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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