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不完的小锄头，吃不完的红烧肉

天气尚好，春风起，挥起锄头砍大地，待到秋来百花杀，菜园处处皆黄瓜，恶搞一把黄巢老先生，想必不会跟我等屁民计较吧呵呵哒。眼看春耕在即，诺大的菜园还没有清理，于是乎扛起锄头准备大干一场，蓦然发现，韭菜已经有了半尺高，大葱也已有了嫩芽儿绿，这生命力果然小觑不得。

忽然间就想起二十多年前的小院，一亩见方。一片韭菜地，一茬一茬又一茬乐此不彼，没有尽头。两颗白杨，周围跟着子子孙孙，搞不清辈分，反正没事就折几根做弓做箭，学学那成吉思汗弯弓如满月，仰头射小鸟，毛都射不着。左边是花园，也是跟风起，别人家种，自家也不落下。夏来，牡丹百合狗尾巴，虽说那时评不出子丑美否，但狗尾巴花那不要脸是真没辙，硬是要死缠烂打人家小月月（月季），反正最后好没好成不知道，纠缠到杆枯籽烂那是常有的事，好在咱是好东家，由着它来。右边三五间猪舍，那味，，，一言难尽，好在房舍离的远，否则也不能有那么些女人缘不是？

当我正扒着电视期待每周一集的奥特曼时，忽然一股大力从耳朵根子传来，哎呦喂，“轻点，外公”，一声厚重的嗓音响起“搞快些把院子里土翻起来，等哈哈要种菜晓得不，再看眼睛都给你股儿子弄瞎啰。”眼看着迪迦奥特曼出场，耳边还在刺痛，旁边还站着一条腿顶我一个的外公，罢了，谁叫咱耳根子软不经拽呢。不情愿的找了锄头翻地去。

小锄头那挥的好一个梨花带雨，委屈的气都给了锄头，差点断了棍，整了大半天气也发完了，菜地基本也松了，还得撒种，浇水，总之那时候觉得真烦人，（吃菜的时候还蛮香）不过好在外婆回来，我就可以偷懒了。待到中午，外公就会做份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犒劳五脏庙，对于只吃瘦肉肥腥不沾的我来说，红烧肉估计是少有能入我口的肥肉了。吃完后去鸡舍摸摸鸡，猪舍丢丢石头，反正那叫一个坏，看到外公来，立马撒鸭子跑，外公就拿着竹编旦追，外婆就可劲拦着外公，现在想起外公那张牙舞爪的样子想笑却再也笑不出来。

外公早年部队服役，烧的一手好菜，很小那会，据说还有人民公社，还没有搬到后来的小院，回忆起来应该在乌鲁木齐附近某个地方，那会还有些印象，外公外婆经营一家豆腐作坊，没事就是磨豆腐，白白嫩嫩的，极富弹性。可惜我没随那豆腐白又白，不然那，不要帅到没天理！好像还有一家小商店，那时候的我阔绰的简直就是救世主，什么冰糕雪糕饮料，衣兜里裤兜里能装的地方绝不空着，然后跑出去跟小伙伴分赃，当外公外婆发现冰柜里东西少了时我早跑没影了。反正外公把我追回来就是暴揍。现在想想，抗揍的本事就那会练出来的。

应该还有一个猪场，记得很小的时候跟着外公挑着餐厅的潲水去喂，虽然年纪很小，但那种经过阳光烘烤过的酸味至今难忘。外公那订瓜皮帽就基本没摘过，他心情好的时候就拿过来自己带，虽然没脸了，还有一股汗味，但还就喜欢。那时候外公喂的猪是真实在，味道也是真好吃。可惜了，这样的人也只有山沟沟的老农会有，那样的猪也只有他们才能喂的出了。于是有时候不经想，外婆好得是地主家闺女，后来又经营那么些生意，算到我这，小富三代还是有余的嘛，可为什么依旧是小康都不如呢。后来听伯辈们说，当年外公太本分，有权利但特规矩，否则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光景。现在想来，如果不规矩，那么多公有财产也不会交给他了。

那个年代没什么讲究，只要胆大腰包必然不小，现在很多混的不错的那一辈有部份都是沾了那时的光，所以后来外公离开那个单位到了后来的家依然很本分，没与任何人红过脸，老老实实的养猪，养鸡。逢年过节就支起大锅，一大帮子人围着杀猪宰鸡，所以家里基本不缺肉，想吃了就有，所以个子打小在班里就有点鹤立鸡群，以至于产生过自卑情绪，想来也是可笑。

外公在那会，除了学习就是帮着菜园除草浇水，田地里还有各种农活。外公外婆都是勤快人，时不时就的帮着他们挥锄头，到了夏天，西红柿，黄瓜，冬瓜，土豆，洋姜，花生，红薯，番茄，辣椒，葫芦瓜，南瓜，我的天，不算不知道，那时候的菜园竟然如此丰富，直到四年级的某一天，邻居大婶火急火燎的跑到学校接我回家，告知我父母正在包车回家途中与我汇合一同前往八百里外--外公化疗的地方，据说当时外公是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走的，在之前他似乎有着某种预感，心情很不错。也许是终于可以结束那可恶的化疗，也许是一辈子堂堂正正，无愧天地，临走时很安详。后来有机会再回到儿时小院，发现猪圈已拆，白杨不再，菜园一片荒芜，可惜了一片姹紫嫣红，可惜了一场春来夏长秋收的好光景，也可惜了我挥不完的小锄头，吃不了的红烧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