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不爱吃月饼,虽然月饼味道越来越好,包装越来越精致,但我就是不信任外面做的带馅儿的东西,所以送到嘴边也决不张口。
小时候吃的月饼包装简陋,是用薄薄的一层纸裹着的。相当难吃,却还不容易吃到。因为过节的时候亲戚之间要相互串门,家里收到月饼往往不肯拆开,要拿去做人事,于是月饼在亲戚之间送来送去,有时候竟又回到我家,我妈想切开分着吃时,里面却已长毛,坏掉了。
月饼会毁坏中秋的美意,月亮不曾。
02.
但月亮会让城市显得尴尬。因为城里灯火明亮兼之于车水马龙,月亮的美色便大打折扣。加上高楼鳞次节比,天空只有巴掌大,赏月一点儿都不随意。
记得父母第一次来北京,正好碰上中秋节。老人说还没去过天安门广场,我就想着广场空旷,必是赏月好去处。待晚饭吃完带了爸妈去天安门广场,立马就傻了。天安门广场华灯辉映,人声鼎沸,抬头望月,简直黯淡无光,好不扫兴。
想起小时候过中秋,住在乡下没那么多房子,夜晚也没有那么多的灯,那圆月于远处微黑的田埂慢慢升起,一点一点挪至头顶,那时万籁俱寂,清辉如瀑,简直身心荡涤。
03.
五岁那年和父兄上景德镇姑姑家玩儿,不是中秋,是凉爽的夏夜。
我们是大概半夜一两点的样子从家里出发。四周寂然,大家默默地走路。
虽没有灯,但圆月当空,路上很亮。
哥哥拎着行李,爸爸把我放在他脖子上骑马马,说要去很远的地方赶车。没出过远门的乡下小女孩对景德镇市的憧憬,和北京人当年对纽约的向往大概是一样的吧。
虽然一夜没睡,我丝毫不打瞌睡。骑在爸爸的肩头上我一直目光炯炯,盯着月光下小路延伸的地方,从此爱上了远方。
04.
中秋还是小时候过得带劲,因为那时的中秋夜会烧塔。
烧塔据说代表日子红火,其实我觉得纯粹就是找乐子。
搭塔需要砖头,烧塔需要燃料。所以找乐子也须得好些人共同完成。捡柴火的捡柴火,拾砖头的拾砖头。砖头好捡,拾柴火却有些费劲。
乡下人的环保意识很朴素,活的树木决不轻易去砍,所以小朋友烧塔,只找枯死的树枝。找不够时,会趁大人不注意,踮着脚尖够一些粗的树权,直接从上面掰。路过的大人看到是要呵斥的,胆小的会赶紧松了手逃掉,胆大的就会依然故我并直接说用来烧塔。大人听到烧塔用一般不大会责怪,但会告诉孩子哪儿有树死了一半,要他们去劈一点下来就够了等等。
搭塔很有技巧,塔基要稳,还得透气,保证里面有充足的氧气助燃。搭得好的塔形状很像老北京涮羊肉用的那种铜火锅。底部宽敞,砖头错落有致,一层一层垒上去,直到最高处,然后塔尖上盖上一块瓦,就算齐活。
砖塔里面塞了足够的柴火,火很快就会大起来,慢慢的底部开始泛红,火往砖头外侧漏。
欢乐往往容易感染。当塔身开始变红,尤其是整个砖塔最后烧至成一座火塔,通体红透时,大火会从盖在塔尖上的瓦片里喷涌而出。
街坊邻居全出来了,不光小孩,大人也来凑热闹,有些甚至参与进来,对堆在一边的柴火很不满意,说小孩子捡的树枝太细,不禁烧,火容易灭。说完回了家,转眼就背着一些粗壮的木头来了,直接将其中一半塞进塔里,架起来烧。
火星炸裂,劈里啪拉好热闹。大人围着火塔聊天,过节使他们容易卸掉长辈的严苛,变得和善好多。小朋友开始找机会勒索大人,有的伸手要零花钱,居然可以得逞。
不断有人往塔里塞木头,最后烧到砖塔轰然倒塌,已是夜深。
大家散了场回家,妈妈会摆上零食让大家吃,无非是月饼,花生瓜子之类。有时候会吃到最喜欢的两角菱,菱角中的巨无霸噢,长得像东北大饺子,只是两头弯弯像一对牛角,另外表皮暗绿,透着鲜艳的红色,剥开是洁白的果肉,咬在嘴里是鲜嫩脆甜。
吃完零食洗洗睡觉,躺床上枕着月光,看着空中澄明,很快就睡着了。
05.
但凡满月,刚升上来的时候往往泛着烟火味,似乎拌了油盐酱醋。
到了子夜,暄嚣远去,月在高处,她的清雅骨子里透着一点冷。
家在顶楼,看月无遮挡,经常窗前凝望,引为相知。但我看到的永远是她表面,而她知道的却是我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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