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蕊的妈妈跟王健是一个村的,早些年嫁到城里,生了蕊蕊。
王健9岁那年,奶奶死了。农村的丧事办得很隆重,只要沾亲带故的,都来上礼吃饭。蕊蕊也跟着妈妈来行礼。
蕊蕊下面包车的时候,王健第一次见到这么标志的女孩。他想,原来女孩还可以这么干净,穿着带领子的白色连衣裙,头发也整整齐齐的,就是太瘦,应该是需要人保护。
从那天开始,王健放学以后就主动下地干活,小小的脑瓜晒得黑亮黑亮的。
蕊蕊每年暑假都会来农村跟着姥姥过两个星期,王健就总往她姥姥家跑。
村里的河堤上是梨园,河的对岸还是梨园。两岸之间拴着一条长长的钢丝绳。
王健总喜欢带蕊蕊来这里坐着,看人踩着船,一把一把地拉着钢丝绳过河。
“你们城里人都穿得这么漂亮吗?”王健问。
“我也不知道,但妈妈说让我多跟你玩。”蕊蕊说。
“为什么?”
“因为她说你学习成绩好,我以后就叫你哥吧。”
“好,那你就是我妹。”
王健低头看看脚上刷得发白的球鞋。从那以后,王健不下地干活了,每天回到家只读书。
不止王健喜欢跟漂亮女孩一起玩,只要蕊蕊来了,村里的孩子都围着她转。
“蕊蕊我们家有面包,去我家玩吧?”
“我们家有小布娃娃,去我家玩!”
“我家有小车,我可以推你,去我家玩吧!”
王健憋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家里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炫耀的,突然冒出一句:
“我家有蛋糕,刚做好的,好几层那么高。”边说边焦急地比划着在二叔家的电视上看到的东西。
“哈哈哈!他吹牛,他家连肉都吃不起!”几个孩子嘲笑王健。
“你才吹牛!我妈早上刚买的,但我不给你们吃!只给蕊蕊一个人吃!”王健吼道。
“走,我们去牛皮大王家看看,正好昨天刚下过雨,他们家都漏了几个月了,兴许还能抓到几条鱼呢,哈哈!”
王健骑虎难下,被众人逼着回家拿蛋糕,可是到了院门口,蕊蕊把孩子们挡在门外说:“你们相信我吗?”
“你那么漂亮,我们当然相信。”
“那好,我就代表你们去王健家看看到底有没有蛋糕。”
蕊蕊拉着王健进了院子,把门一插,跑进堂屋,问:“哥,你们家蒸的馒头在什么地方?”
“在西屋的馍盘子里。”王健说。
蕊蕊跑到西屋,捡了一块掰开的已经干得掉渣的馒头,咬了几口,往嘴巴四周涂了几下,又跑到厨房,用手抄起碗里的猪油往嘴唇上抹了抹,就拉着王健出门了。
“瞧见没?太好吃了,奶油都被我吃完了,下面的蛋糕我都吃了一嘴。”
考上城里的高中以后,王健才问蕊蕊那天为什么那么做。
蕊蕊穿着洁白的校服上衣,蓝色的裙子,双手背在后面,左右晃着说:“因为我知道你家肯定没有蛋糕,牛——皮——大——王!”
盛夏的阳光透过桐树叶的缝隙,洒在蕊蕊纯白的校服衣领上,又映在她梨花一般的酒窝上,像极了王健第一次见她的样子。

王健经常做同一个梦,一望无尽的沙漠里,蕊蕊一袭白裙向他款款走来,走进了才发现,蕊蕊穿的是婚纱,还把头发盘了起来。
但是每次蕊蕊来学校看王健的时候,都是喊他哥。而王健为了能够每次都看到蕊蕊像梨花一样的笑,也喊她妹。
为了能配得上蕊蕊,王健更发奋地读书,如果这个落后的城市只有一个考上清华的,王健也希望是自己。
蕊蕊一直鼓励王健,让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考上清华。
高三那年,在学校后面的河堤上,蕊蕊告诉王健:“哥,如果你能考上清华,我就不做你妹了。”
“为什么呀?”王健感觉天都快塌了。
蕊蕊面对着王健,低着头往前跨了一步,双手揽住他的后背,把头伏在他肩上,传来洗发水的清香。
由于成绩不好,蕊蕊被母亲送到了国外念书混个文凭。
王健的天,真的塌了下来。但他别无选择,甚至连自暴自弃的权力都没有,只能继续像只牛一样背负着所有人的期望以及那个关于沙漠的梦继续赶路。
清明节回老家上坟,河堤上的梨花开得像蕊蕊刚下面包车时穿的白裙子。
河上架着一架用白色大理石砖砌成的桥,刻着一个洋气的名字——泰晤士桥。
“哥,你的婚纱照为什么在沙漠上拍的?”
“你嫂子选的呗,你也知道男人对这种事情都无所谓的。”
“我怎么连标点符号都不信呢。”
“国外的月亮圆吗?”
“没见过的时候觉得圆,见过以后才知道,这世上只有一个月亮。”
两个孩子在梨园里一边跑一边喊,徜徉在泰晤士桥两岸的纯白花海中。
“舅舅,沐沐说你们家有能发射火箭炮的变形金刚,是真的吗?我在英国都没见过。”蕊蕊的儿子跑过来对王健说。
“有!”王健和蕊蕊同时点头,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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