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是家里的第四个孩子,四岁那年,阿娘终于生下了弟弟,为了养活弟弟,阿爹把大姐姐卖给了老员外当妾,二姐姐卖到了大户人家当丫鬟,三姐姐和她是被一个年轻女人买走的。
后来三姐姐没多久就死了,就剩她一个了,在红杏楼长大,再没见过家人。
红杏楼是一家青楼,背靠一位大官,除了要出卖皮肉获取情报,还要帮这位大官杀人。
十六岁那年,四娘接了第一位恩客,十八岁那年她杀了第一个人。
从那之后,活着便是地狱。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位卖鱼郎,既不是书生,也不是侠客,只是一位卖鱼的小哥。
卖鱼郎是去红杏楼送鱼。他第一次来红杏楼,不认识路,也不认识人,给他开门的龟公只让他把鱼送去厨房,人就走了。
鱼腥味,龟公也嫌的。
那天四娘刚好起的早,撞见了卖鱼郎。
“你是送鱼的?怎么到这来了?”
鱼腥味霸道,妈妈是最厌恶在内院见到活鱼的。
卖鱼郎呆愣愣的,一副傻样子。
四娘一乐,决心做回好人:“你出了那边院门,左走再拐个弯儿就到厨房了。”
卖鱼郎听话地跟着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挠挠头。
四娘还道他没听懂,要再解释一通。哪知道那卖鱼郎将鱼放下,人又折回来了,道了声多谢才走。
四娘看他傻兮兮的,心里直觉的乐。
这事本就当个乐子,谁也不会当回事,直到半年后。
龟公领四娘去包厢,有客人点她。她推开包厢,款款而入,但见到那人脸时,她才愣了片刻。
那张脸,既不是熟客,也不是常来指派杀人秘事郎君。
四娘不是红杏楼的红人,平日也只有熟客才会直接点她,可这位郎君,看着脸生的很。
“娘子不记得我罢,我与娘子有过一面之缘,今日前来谢谢娘子的。”那位客人说话间,拿出了个布包,又从布包里掏出个瓦罐,盖在瓦罐上的就是一个碗。他将碗取下,从瓦罐里倒出了一碗汤。
四娘讷讷的,说不出话,记忆去到了很遥远的地方,那时她还没被卖掉,她隐约记得娘就是这么给爹送饭的。
“你这是做什么?”那段美好的记忆实在太过短暂,以至于回忆到时总会伴随着一丝恼怒。
她语气不善,谁都能听得出,但客人没太在意,仍旧和善:“这是鱼汤,我自己养的鱼,味道还算鲜美。”
四娘接过碗,鱼汤温热,恰好入口:“多谢。”确实很鲜。
“娘子或许不记得了,半年前,我来这里送鱼,多亏了姑娘给指了路。”
四娘这才隐约记起,但那卖鱼郎的脸还是模糊的:“就为那个?都是好久的事情了。”
卖鱼郎扭捏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那日对娘子便一见倾心,只是攒了半年钱才够见娘子一面。”
哼,果然……四娘心中冷哼,面上冷了片刻,又转回乖巧顺从模样:“那便是与郎君有缘了,今日便让四娘来服侍郎君吧。”
她伸手要去够他的脖颈,却被瓦罐塞了满怀。
对面的人不敢看她,只匆匆留一句便跑了:“娘子,这鱼汤热了更好喝。”
后来那瓦罐四娘留了很久都没舍得丢,只是她也没再见到那位卖鱼郎了。
三个月后,红杏楼的丫鬟帮四娘收拾屋子时,在一个贵重的盒子里翻出个瓦罐,便拿去给妈妈。妈妈只瞧一眼,便嫌弃道:“什么脏东西也拿到我这来,还不快丢掉。”
那被洗的干干净净的,收在锦盒里的瓦罐被丢在了街边,一如那早已不知魂归何处的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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