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就把目光再聚焦在孙少安一家老小上吧。
自从实行了农业生产责任制,人们奔活的劲头大增,根本不需要孙少安这个队长来派活,有的人甚至比他出山还早。他的父亲玉厚老汉眉头上的疙瘩也舒缓开了,就连烟斗上的烟雾都斗志昂扬。
是嘛!“人们在土地上付出血汗和艰辛,那是应该收获欢乐和幸福,而不是收获忧愁和苦痛的!”
农历八月,是庄稼人感到最美好的日子。山上的野果飘香,地里庄稼的大丰收就要拉开序幕。关键是现在庄稼人自由了,干完活就可以自由活动了,不必为了几个工分而在那里磨洋工。
麦子种毕,大规模的秋收又还没有开始,这是庄稼人难得的清闲日子。可孙少安哪里闲得下来?他天天在自留地里忙活,想办法把沟塄地畔再整平,拼成一块地,好扩大蔬菜种植。
小两口的感情也没有因为孩子的出生而疏远,反而更腻歪了。“当他们共同疼爱孩子的时候,相互看一眼对方,心间就会淌过那永不枯竭的、温暖的感情的热流。”我仿佛都能看到秀莲那双溢满电的大眼睛。
有了孩子以后,秀莲就更不注重自己的穿着打扮了,经常穿一身带补钉的衣服。而少安还会因此而感动,因为他的母亲曾经就是这样一副形象。“像土地一样朴素和深厚的母亲啊”,他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记住这样一个母亲的形象……
真是时代不同了,我觉得苦难值得被尊重,但苦难不需要铭记和效仿。如果从我的脑袋里仔细检索,我宁愿记住母亲光鲜亮丽的样子!
是她年轻时穿的那一身裁剪得当的西服抑或是我结婚时她穿得新买的羽绒服,尽管我知道她依然那么节省,内衣上依然打着补钉……
秀莲也有小小的烦恼,她在少安耳边念叨的最多的话就是能不能像其他的年轻夫妻一样,干干练练过几天日子;还有,想为他生个女儿。
而这两样恰恰是现在的少安给不了的,分家绝对不行,他怎么可能丢下一家老小不管。而由于当时计划生育政策很严,秀莲在生完儿子虎子后,少安没等公家催促就带秀莲去石圪节医院带了节育环。
老奶奶更老了,依然半瘫在炕上;母亲头发已经半白,仍然忙里忙外地操劳;少平依然在初中部教书,已二十一岁,成了大人,话不多,一下学回来就闷头干活;兰香以全县第三名的成绩考上了县高中,两个星期才回来一次。
最让他们熬煎的还是兰花一家,政策一松动,二流子姐夫王满银又出去逛荡去了,留下兰花一人在家操磨。女儿猫蛋八岁,上小学二年级,儿子狗蛋六岁,就要上学。你个逛鬼,看你回来我不打断你的腿,少安经常没好气地想。
这天天不亮,少安就想爬起来去自留地里忙活。秀莲突然紧紧地箍住他的腰,撒娇地说:“多睡一会吧!你常天不明就把我一个人撂在被窝里!现在又没要紧活路……”少安没法,只好依了她。
于是,两口子第一次把觉睡到了大天明。起床以后,情绪正好的秀莲又劝说他就彻底休息一天,也上石圪节去赶赶集、散散心。说着就给他换了见人衣裳,又忙着烧了半锅热水,帮他把满头的土垢洗干净。
一通操作之后,少安拿起镜子一照,“秀莲,你把我打扮成个新女婿了!”秀莲说:“等咱们有了自己的新窑,就再结婚一次!”
秀莲的话使此刻复又俊蛋蛋的少安的心情又沉重起来。是啊,他们何时才能有自己的新窑洞,不住在这饲养院里与牛驴为伍呢?“但他又想,只要政策就这样宽下去,他有信心在这几年里给自己营造个新家。”
两口子打理好后,就回到家里吃早饭。母亲得知少安要去赶集,就让他带两个老南瓜去卖,换点钱,赶集怎能不带钱呢?
石圪节的集市和往常大不相同,连东拉河的河道两边和附近的山坡上,都拥满了人。到处都是吆喝叫卖声,不时有一个穿花格衬衫、戴蛤蟆镜的青年在人群中招摇而过,手里提的黑匣子像弹棉花似的响个不停……
老南瓜卖了三块五毛八分钱,他把刚装南瓜的空毛口袋卷起放在胳膊窝里,准备去给虎子买几毛钱的水果糖,给秀莲买一块揩汗的手帕,再给老祖母买点绵软的吃食,如果钱还够的话,再给父亲买一块包头的羊肚子毛巾……
他边从南街往北街挤,边在心里筹划着,突然感觉有人在拉扯他的衣服,他还以为是小偷,听说现在操这行当的很多。他赶忙回头一看,原来是他的小学同学刘根民。
刘根民现在已经成了公社的副主任,依然没什么架子。只是稍稍地梳起了背头,夹起了黑人造革皮包……根民让少安跟他到公社去,他有事要找少安。
大街上人多,精明的少安此刻虽然知道不能问,但脑子已经滴溜溜地转起来了:莫非是我又犯了什么错误?公社又要批判我?不会啊,搞生产责任制,是上头允许的啊……
进得公社大门,主任徐志功依然优哉游哉地在凉崖根下下象棋。根民走过去,对下棋的徐治功说:“徐主任,根据我这次下乡看,凡是实行了责任制的村子,今年麦子播种情况普遍好。麦田比往年都多耕翻了一遍,而且还掏了圪塄溜了畔……”
“掏了圪塄溜了畔,黄河泛滥怎么办?”徐治功突然抛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倒问得刘根民不知如何作答。
少安跟着刘根民到了他的办公室,对于根民讲的工作上的事务,少安也不好多插嘴,只好等根民主动说出来找他所为何事呀。
“是这,县高中准备扩建教室,我一个表兄是高中管总务的,也负责基建。他们在城边的拐峁村买下些砖,要往中学工地上拉……我突然想起了你,不知你愿不愿去?我前几天就想让你来一下,但没碰上双水村的人……”
少安听完先怔住了,后两人又将具体的问题谈了一下。少安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架子车和牲畜,架子车好办,大概不到一百元就能买辆好的,可骡子没一千来块钱是拿不下的!
根民建议少安可在公社信用社贷点款,个人再转借上一点钱,买了牲畜,等砖拉完后,把骡子卖了,还能卖个原价,这样合算的事情,还有什么要考虑的呢?
少安被说心动了,马上问信用社能给贷一千块钱吗?根民说信用社一次最多能给贷七百块,还要副主任以上的领导批准哩,不过这个他会帮助少安的,但另外的几百元还得少安自己想办法。
少安一个人想了半天,最后给根民答复说,让他再思谋一下,回家跟家里人商量商量,再给根民个答复。
当少安走出公社院子的时候,街上的集市已经快要散了,他稀里糊涂地给儿子买了几毛钱的水果糖,就怀着无比激动又充满希望的心情回家了。快要进村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把装南瓜的羊毛口袋给落在根民的办公窑里了……
备注:
《平凡的世界》系列。卷三,第二部第七章读书笔记,总第8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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