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返乡（三）
转眼十几天过去，老邱再一次来到李氏家里。这一次他带来了景一坤，就是当年与老邱一起帮陈子如家垛院墙的男人。这男人是个光棍，人长得不错，心眼也很好，只是家里太穷没能娶上媳妇。这次老邱把他带来没有其他意思，主要是看着景一坤是个闲人，让他来陈家帮忙，并给陈家娘几个壮胆。那年月兵荒马乱，大街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乱糟糟一团，如果家里没有男人支撑，尤其是像李氏家这种情况，远路而来的外乡人，很容易遭遇麻烦。如果有个男人在家帮佐，就不会受坏人骚扰，安全系数相应增大。
可有一条，李氏是个寡妇，景一坤是个光棍，如果长期相处肯定会招惹来流言蜚语。老邱早就想到了这一层，他告诉景一坤，来李家帮忙是组织上的安排，李家如果有事就留下帮忙，忙完就走，没事就不要过来打扰。还有，白天帮忙，晚上一定回家。晚上逗留时间也不要太晚，注意影响。景一坤一一答应。
再说李氏，她明白老邱带来景一坤是出于好心。可她深知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景一坤又是光棍一条，不能答应他来家里帮忙，这样就不会给多事的人落下话柄。万一答应了，谁知将来会是什么光景，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早拒绝比晚出现情况再撵人好得多，眼下还是委婉谢绝为好。李氏想到这里对老邱说：“多谢邱大哥与景大哥的好心，我家没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我们一家住在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什么风险。目前有张府这棵大树遮阴，谅外人也不敢对我们家胡来，更何况我们家也不打算在此地长期居住，开春就回老家，这样就不用麻烦景大哥来帮忙了。以后万一哪天真有事需要你们帮忙我会亲自登门去请你们的。眼下如果组织上及两位大哥担心我们一家孤门独户不安全，那就麻烦邱大哥去张府走一趟给我谋个差事做，这样我们娘几个就都生活在张府，就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前段时间我倒有这个打算，可我从来没进过张府，也不认识张老爷子，见了老人的面不好说话，所以就打住了，没去张府开口。今天既然老邱哥来我家了，那就麻烦邱大哥去张府走一趟说说这件事。我在家等你的信儿。‘’
老邱感觉李氏说的话不无道理，便说：“好吧，我们就尊重你的意见。至于去张府谋个差事的事我会尽量操办，争取早一点给你答复。好了，就说到这里吧，我们告辞。‘’
两人离开陈家很快来到张府。老邱向老爷子说明了来意，张老爷子说：“这事好办，她愿意来就让她来吧，我这里有的是差事，哪里都能安排下一个干活的，去厨房帮着做饭，去浆洗衣服，去打扫院落，随便她挑选。现在你们俩就回去，告诉陈子如妻子，她明天就可以带着女儿来我家干活。你别说，这倒是个好事，如此一来，陈子如的一家人每天都能生活在我的眼皮底下，我们都省心了，我家二儿子也放心啦。李氏愿意来我家应差，再好不过了。‘’
老邱一听老爷子痛快地答应了李氏的请求也高兴得不得了，他辞别了老爷子又返回到李氏那里把喜讯告诉了她。李氏闻听也十分高兴，她向老邱说了一堆感激的话，然后挽留老邱、景一坤吃过饭再走。老邱二人婉言谢绝。
就这样李氏一家每天都出入张府，日子过得很是平稳。
转眼冬去春来，这天李氏亲自找到张老爷子，告诉他最近打算带着孩子回老家的事，让张老爷子给个主意。
张老爷子听后沉吟了一阵说：“尊重你的意思，你想走就走，你想留就留，但不管是走是留张家都不会亏待你们一家，我们会一直照顾你们的。你打算走就走吧，按照常理陈子如走了，你们娘几个回老家是正路。一个女人领着几个年幼的孩子在外漂泊不是办法，世态炎凉，很不容易。回家好，叶落归根，出门在外的人早晚都得回家，晚回家不如早回家。这样吧，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就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做些安排。”
李氏说：“多谢老人家，你的大恩大德我全家永世难忘。我可能很快就会动身，天逐渐暖和了，可以走远路了。哪天寻个好日子就启程，到走时我会来告诉老人家一声的。”
张老爷子说：“好吧，就这样说定了。天快黑了，你就带着孩子回家去吧。”
李氏辞别了老爷子回到家里。
大约过了半个多月，天完全回暖。一天，李氏告诉两个儿子说：“孩子们，你兄弟俩去学堂走一趟，告诉先生一声，从今天开始就不再去学堂念书了，我们要回老家去。别忘了，多给先生说些好话，说完了就赶紧回来收拾东西，过两天我们就启程回家。”
两个孩子听后答应一声向张府跑去。李氏也随后带上小女儿花花来到张府。她见到老爷子跪下磕了一个头，然后把后天回老家的打算说给了老爷子。
老爷子一听李氏后天就要回老家，便吩咐二儿媳说：“鸿涛妈，你快去我屋里把我准备好的包裹拿过来交给你这位大嫂，她一家要回老家去，这是我送给她的一些礼物。”
张家儿媳答应一声很快走进里屋拿过来一个包裹。那包裹挺大，里面装满了一些浆洗过旧衣服，还有布匹什么的。至于里面确切地装有什么东西李氏不得而知，因为包裹已经被打结捆牢，只能从外观上猜个大概。李氏谢过老爷子，痛快地接过包袱，然后又郑重地向张老爷子磕了一个头，这才眼含热泪辞别了张府回到家中。
邱大哥得知李氏娘几个后天准备回家的消息，晚上便叫上景一坤来陈家商议赶路的有关事宜。
老邱说：“天渐渐暖和了，动身回家也可以啦。今天是二十四，后天就是二十六，好日子。俗话说：若要走，三六九；要回家，二五八。六是大顺日子，走路最好。看看还有需要准备的东西吗？拾掇拾掇，提早做好准备，省得要走了又想起了这事那般。”
老邱看了看李氏一眼接着说：“弟妹，我还要向你说清一件事。我今天把老景带来是想让他护送你们娘几个走路的，这也是张指导员的意思，他也交代景一坤了，说是让他安全地把你们娘几个送过黄河去就回来。指导员说，过了黄河就到了你们山东地界，那边的路比较好走，你熟悉，你们娘几个不要心急，慢慢走，路上多加小心。
“还有，组织上为什么安排老景送你们，其实情况你也知道。老景是自己一人过日子，没人扯后腿，出门多少天没人念叨，再加老景也熟悉这段路，所以组织上便安排他护送你们一家走路。说实在的，这也是苦差事，辛苦老景了。他送你们走，一来一回上千里路，要花费十多天的时间。不过我们领导说了，他们也不亏老景，只要老景安全地把你们送过黄河，回来就奖给他几块银元，让他好好享受一阵子。老景兄弟也很乐意。
“后天我就不可能来送你们了，一切都交给老景去办。我们信得过老景，他会把事情操办妥当的。你们娘几个也不要过意不去，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们，这些都是党组织的安排，对你们照顾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老陈为国捐躯，你家是烈属，必须好好照顾。”
此时老邱提到了陈子如，李氏眼里又落下泪来。她想起了丈夫，也想到几个可怜的孩子，感觉自己命运实在不济，心里更加难过，不由自主哭出声来。
老景走过来劝说：“妹子，别再难过了，过去的事了，放下吧。现在要紧的是照顾眼前，看看还有什么该准备的东西嘛，提前办好，等到二十六日凌晨我就过来送你们回家。”
李氏擦干眼泪进屋收拾东西。
老邱、老景也告辞离开陈家。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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