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记得，你曾来过

晚上十点，给妈打电话，结果没人接。正在想咋回事呢，妈把电话回了过来，听着电话那头呼呼的风声，我心里一惊，莫不是妈又有什么事了？

我问：“妈，你是不是在坐摩托车？”

妈说：“是啊，谁给你说了？”

我心里又是一沉，妈是得什么急病了？可听她说话的口气，不像生病的样子啊！

“那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晚跟我爸骑车出去干啥？”

电话那头的风声更大了：“你三妗子打电话说，你墩哥不行了，让我赶紧过来。”

啊？什么？怎么会这么快？前段时间不是还听妈说，表哥出院后又去开大车了，怎么人咋一下子就不行了呢？

挂了电话，我给老公说，他才比我大三岁，怎么就不行了呢？太突然了，我咋这么接受不了呢？说着说着，我哭了，失声痛哭的那种。

我知道，那个如英雄般的哥哥终是要走了。

小时候，我是在外婆家长大的。那时，外婆外公都还健在，并且和二舅是分开住的。那会，外婆家没电视，她就经常带我去二舅家看电视。表哥总会把电视调成我们都喜欢看的，尽管只是很小的黑白电视，可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那是多大的快乐呀！

记得有一次，我们在看《济公》，看着看着没信号了。外婆就让我跟她回家，我跟外婆都快走出巷子了，表哥在家门口远远地喊：“这会有信号了，能看了！”虽然过去了很多年，可那个画面却一直定格在记忆中。大声喊我看电视的表哥，牵着我的手说表哥是在骗我的外婆，我从来都不曾忘记你们给予我的爱和温暖，可如今，你们都走了……

到初中后，我又住到了二舅家。这时外公已经过世了，外婆和二舅一家人住到了一起。表哥比我高一个年级，再加上他体育好，跑得快，人也利亮，所以总让我有种仰望的感觉。只是那会，每次吃饭时，家里人总是把表哥的碗筷和我们分开，那时，我并不知道，原来表哥打小就有乙肝。

刚上初一那会，班里一个男生给我写了一封情书，这让我惊慌失措（我上学早，班里同学几乎年龄都比我大）。回到家，我告诉了表哥，他说，没事，看我咋收拾他。后来，他找到那个男生，直接扇了他一巴掌，还警告那男孩以后不要再骚扰我。从那之后，那男孩再也没跟我说过话，很多年后，又碰到他，他说你哥当年真是凶！甚至初中的同桌也说，那会大家都知道你是墩他表妹，谁还敢惹你？是啊，有表哥的保护，我还怕谁呢？可是，那个曾经保护我的表哥，你为什么就早早走了呢？

后来我上师范了，表哥初中毕业后就没再继续上了。再后来，他谈了个女朋友，人特漂亮，舅舅妗子都很满意。我也觉得那女孩挺好，因为她确实很漂亮。他们谈了好些年了，我以为他们会结婚的，可是最后还是分了。表姐说，那女孩嫌这边家庭条件不好，再加上表哥也一直没啥正式工作，人家就不愿意了。从这之后，表哥陆陆续续又见了不少，可他都不满意。直到那女孩也结婚了，没盼头了，表哥才结了婚。

自打我们各自成家后，见面的机会更少了，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那份亲情。每次见面，我们都会聊聊彼此的生活境况，我也知道了表哥过得很辛苦。大家都说表哥想要个儿子，可表嫂生了两个都是闺女。表嫂生完老二坐月子时，表哥很少去娃跟前，表嫂越发觉得他是嫌弃娃是个姑娘。后来，妈才告诉我，那阵子表哥的肝病有些严重，去治了好一段时间，家里人都瞒着表嫂，表哥不肯上表嫂和娃跟前，只是怕给他们传染了。

表哥的肝病似乎一直都没好。可能他对自己的病也了解，过年聚在一起闲聊时，他说生死他早看淡了。听他这么说，我竟不知如何安慰他。

前段时间，听妈说，表哥的病更严重了。在医院治疗了很长时间后，表哥出院了，他又去开大车，因为家里为了给他看病已经借了外债，更何况父母都老了，俩孩子也都还小。老公说，墩哥真能干！可是，我知道，那是一个男人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父母、妻女的最后一点补偿。

表哥走了，那个年轻的生命就这么从世间消失了！

而我们都记得，你曾来过。

那个个子不高的小男孩曾扯着嗓子吆喝我看电视。

那个身手敏捷的小伙子曾在赛场上健步如飞。

那个勤劳能干的男人曾在生命的最后还开着大车奔波在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