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95年某日。
浙江西部一个小山村里仿佛比往日热闹了一点。
整个村庄正在铺设全县统一的闭路电视网。
在此之前,虽然大部分家里有了各式各样的电视机,但依赖于村里自装的电视锅(无线接收器),不但能收到的电视台只有一两个,还时常自带满屏的雪花和沙沙的伴奏。
当工人将白色管线接入家里那台15寸黑白电视机后,12岁的我首先打开了电视机。
直到现在,我仍然能清晰的知道打开的第一个频道是杭州电视台。
而很多年后,我才真的了解那一刻正在播放的电视剧正是改编自金庸先生同名小说,黄日华饰演郭靖、翁美玲饰演黄蓉的83版《射雕英雄传》。
闭路电视,武侠电视剧,悄悄地丰富了我们这个小山村里茶余饭后的话题,人们谈论的除了东家长西家短外,也开始眉飞色舞复盘昨日的剧情,谈论起了郭靖和黄蓉,比较起了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到底谁最厉害。
闭路电视打开了小山村外面世界,而金庸的武侠剧也让十几岁的我开始憧憬另外一种看不到的武侠世界。虽然有刀光剑影的危险,却也止不住有飞檐走壁,仗剑天涯的少年意气。
世界慢慢在变,少年的心境亦是翻江倒海中。
(二)
2002年深冬某晚。
当最后一位值日老师巡查完毕大步离去后,这座小县城里高中彻底归于寂静。
寂静的教学楼,寂静的操场,寂静的食堂……白天里的一切喧嚣在这一刻仿佛不曾有过。
而此刻,另外一个精彩的小世界刚刚粉墨登场。
一只小手电,一床厚厚的被子,一本《倚天屠龙记》……
在手电筒的豆粒光芒下,小年轻一目三行,沉浸在张无忌光明顶大战六大派中。
一床厚厚的被子隔开了两个世界。
外面是高中严肃紧张的学习生活。早点卯,晚自习,一天8节大课外加络绎不绝的各种考试,连吃饭都被规定了最短时间。生活有时候感觉有一点踹不气来,教室—食堂两点一线的生活让人觉得彩虹都只剩下了一种颜色。
而晚上的被底世界渐渐成了小年轻的有点小期待的幸福时刻。年轻的精力是无限的,在微光下,从《倚天屠龙记》走到了《雪山飞狐》,从《神雕侠侣》看到了《鹿鼎记》……要不是隔段时间需要探出被窝透口气,都忘了还有外面这个紧张的世界。
若干年后,当我再次回忆起三年的高中生活,很多片段都在荏苒时光里渐次模糊。唯有这个微光下的武侠世界是为数不多能清晰记起来的美妙一刻。
(三)
2008年的北京,有些热闹,有些喧嚣。
在一片奥运加油的声浪中,曾经躲在被窝里读金庸武侠的小年轻走进了职场。
白天的时间,如同踩上了跃动的鼓点节奏,一刻不能停歇。PV、UV数据、阅读量、专题数、投诉人数,各种数据各种截点各种会议充溢着时间的每一个角落里。
而晚上的时间,忽然弥足珍贵并且奢侈。第一次拥有了完整的金庸全集,也拥有了咀嚼生活滋味的心境。
职场和武侠,在一个个良夜里相互交织。彼时彼刻,更能体会胡斐最后举刀的难以抉择;也慢慢理解张无忌“朝三暮四”难于抉择的英雄气短,甚至偷偷羡慕起以前不屑的小滑头韦小宝……
2008年,在奥运的万束烟花下,在北京城万家灯火里,一个刚入职场的小伙子,以沉浸在武侠世界里的方式,来体认这个纷繁斑斓的真实世界。
曾也想仗剑天涯,无奈柴米油盐负重难前。
(四)
2018年10月30日,金庸先生于香港辞世。
谨记以上三段岁月片段纪念在生命中烙下印记的一代武侠大师的武侠世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