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索拉是个天才!
说话的人是米小姐。但准确地说,她并没有在说,只是默念。每天一百遍的那种默念。
米小姐,名索拉。没错,米索拉就是米小姐本尊。米小姐说米小姐是个天才,这话也算不上不谦虚,尽管她内心的分贝大得可怕,但出了脑门,便无人听到。
这是独属她的秘密。
米小姐是林白的朋友。至今还是。或者应该说,至今还只是。在林白的所有朋友里,唯独米小姐,是他惹不起又放不下的。初次见这姑娘后,他的评价就三个字:
不省心。
从此两人剑拔弩张。
米小姐从来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包括那个文绉绉的林白。她顶瞧不起这些舞文弄墨的文人,当然,林白的工作大概连文人也够不上。用鲁迅的话来说,只能算是个“帮闲”,写些毫无新意的陈词滥调。所以每次见林白,米小姐都肆无忌惮地鞭挞他道:
“最近又有什么大作呀,老白。让我等学习拜读一下呗。”
一开始,林白且以为是真客气,连摆手示意,哪里哪里。后来知道真相的他,似乎是有要想掐死对方的冲动。
可有什么办法呢?
林白一想,米小姐还是个学生,她懂个屁。
米小姐不以为然,依然骑着自行车,昂首挺胸,自顾自穿行在学校的大马路上。学生有什么不好,她想,刚起头,有的是功夫,有的是希望。哼。
这个老学究。
可不,她正是在学校的巷子里走过的无数青春面孔中的一个。她的脚步还很轻盈,反正,没有什么可着急的。青空万里,白云苍狗,时间就像白胖软绵的云朵一样,懒懒地缠在手上,随时可以掰下一块来细细咀嚼。一边咀嚼,一边就躺在楼下的草地上,数风的形状。
真好,这天。米小姐闭上眼,她都能想象出自己飞上天的模样。
回到现实,往往让人沮丧。所以米小姐不喜欢那个涕泗横流,乌七糟八的现实,她倒不如幻想,还有阳光可以晒晒,免费的。总之,千万不要像林白那样,在现实里滚得一身臭汗。
像什么话。
林白之于她,有些师长的味道。见到林白,她总是不惮于调笑一番,但林白总是一副架子,拉长了脸,仿佛德高望重的样子。在她看来,林白看自己就像看小学生,这让她颇有些不服气。
我觉得,你名字起的很好。
有一天,林白很正经地跟她说。
哟,今天太阳从西边出了。米小姐惯有的调调。
林白不说话。
你倒是把话说完啊。米小姐沉不住气了。
米索拉,还少个法。米法索拉,才完整。林白仍是一本正经。
然后呢?所以我是“无法无天”咯?
确实,林白拿这个妹子,总是没法。
米小姐是那一类他制不住的野姑娘。心高气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但对米小姐来说,远观的人不少了,能走近的才是稀罕物。想到林白,她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愤愤,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妥,似乎自己成了他妈,替他瞎操什么心。
这小子,明明还算有点心眼的……她每每这样想。私下底,老学究都成了小子。
放不下的原来是米小姐自己。
直到现在,两人还是这样,打打闹闹,各自在生活里穿行而过。林白那个看似不大却讳莫如深的世界,她了解起来总是有心无力。而她自己的生活仿佛永远是蓝天白云,在水流一样淌过的人群里,她像是一滴透明的、不存在的水。要流到哪里去,她也不知道。
大概,答案也不重要。想不通的问题,她统统不想。
米小姐依旧我行我素。她觉得自己的小宇宙里长满了太阳,每一颗都是自己种下的,节能,环保,无污染。只需要每天默念一百遍我是天才,反正,也没人会听到。她的世界单纯的像一望无云的天穹,而她驾着喷气式飞机,想怎么飞,就怎么飞,想怎么划拉尾气的图案,就怎么划拉。那些听不懂想不通的事,管它呢?
真好啊,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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