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爸,等会我跟妈上火车之后,你回去做些什么呀?”
父亲坐在车前排,背对着我,好像没听见。过了一会说,“我送完你们就回去歇歇,下午找人打会儿球,吃了晚饭散散步、练练字,就休息了,明天还要上班。”
火车站总是有那么多人,或者三三两两围成圈说着话,或者独自一人守着行李翻看手机,或者什么也不做,只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沉默不语。
我和母亲上了火车,找到车厢,把行李放置好。父亲就站在车窗外,我对他笑笑,示意让他回去,他对我们笑着点点头,摆摆手说再见,站在原地没动。
他侧过头看看其他车厢,然后抬起手看了看表,又好像没有注视对象似的发呆了一会儿,最后才看了看我们,依然笑着点点头,摆摆手说再见,又依然站在原地没动。
他向来不擅表达感情,我冲他笑笑,有些鼻酸。
火车启动,和车窗外的父亲渐渐拉开了距离,父亲下意识跟着火车开往的方向动了几步,遂又停下,看着我们不停地大力挥手,好似把所有的目光与力气都留到了这一刻。我和母亲也对不停地与他挥手,直到看不见。
父母的两地分居的境况是从一开始就开始的,父亲在外地工作,隔段时间才会回家探亲,每次假期结束,母亲送他到火车站,听着汽笛,看着列车驶出视野。
后来,母亲会抱着小小的我,再背着重重的行李,也会隔段时间去父亲在的城市看他。每次返回,父亲送我们到火车站,帮我们找到位置,放好行李,汽笛声响起,他就该下车了。
列车启动前的汽笛声似乎会把即将分别的人们瞬间推到情绪巅峰。
母亲说直到现在,每当她听到列车的汽笛声,心里就会有莫名的伤感。
因为汽笛一响,就会有离别。
所以至今,母亲在选择出行方式时,潜意识里也会先想到火车。
这已经成了她的一个思维烙印,在什么都没有的年代里。
有人说,汽车、飞机都挺方便,何必选择坐火车呢。
也许有时我们只是为了一种情愫。
飞机快捷,汽车方便,但缺少了当初我们花费力气,多耗时间,才与亲朋相见或相离的仪式感。
因为不易,所以越发难得。
百转千回,只为千里奔赴一场相聚或别离。
有时候,送亲朋去机场,每当在安检口分别时,都有种莫名的无力感,明明离起飞还有些时间,但送别只能早早收场。
有时候驾车返回,亲朋在车窗外挥手道别,我不忍,终将把定好的出发时间生生推迟,只要愿意,多晚发动汽车驶回都行。
一直觉得火车站台票是对将要分别的人们莫大的安慰,我能送你到站台,看你上车,直到汽笛声响,目送你离我越来越远。
这分离还不能任意拖延,因此平添厚重。
大概只有列车才能将分离这场景演绎到极致:我们能相望着远离,无法随意,隆重而彻底。
夜幕将近,列车上的灯也熄了,只有走廊上的几盏小灯亮着。
“火车到哪里了?”爸打来电话,“你们该休息了吧?”
“不知道呢,没留意。”我说,心头涌上暖意,“爸,您也早点睡。”
窗外是天地一色的黑,依稀会有些许人家的灯忽闪。车厢内已无人说话,大多已沉沉睡去。我坐在车窗旁,看着黑灰窗外,任列车驶进浓浓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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