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

第四章 雨言

　　滂沱的大雨并没有停住，随着“哗哗”的节奏，垂直的速度，众多雨水同胞跌落下来。似乎它们想唤醒什么，即使掉在地上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雨水很勇敢，不惧到达新的环境，不怕结束短暂的生命，没有谁会因为终将到来的末日而退缩。这种勇往直前的态度总算得到了好报。它们经历的粉碎，重塑，变成了溪水，不停向前，迈向前方，成为传奇的大海。

　　大海是磅礴的，更是遥远的，溪欲成海，需要走过很多崎岖的路，其中的一段就是起山村这里了……

　　起山村内的越吃悦饭店里，年轻的男子面前此时摆了慢慢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虽然算不上玉盘珍馐，但是也算普通人眼中的豪华大餐了。

　　年轻男子看了看前面一脸谄媚的大婶儿，墨镜下微成流线弧度的眼眶内，浓黑色的瞳孔动了动。

　　对面的老板娘完全没有发现男子墨镜下闪动的目光，依然使出凭生最高的手段不停地自夸着。

　　准确来说，老板娘如长舌王婆一般，拼了命地夸的对象，乃是她的女儿。

　　在她的口中，她的女儿，简直就是皇家天骄，下凡仙子。什么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国色天香之容，倾国倾城之态。这些种类繁多的赞美之词，滔滔不绝地被老板娘不断吐出。

　　老板娘说了将近十分钟，完全没有停下来，更加惊人的是，老板娘口若悬河地说了这么这么久，居然一点都没有出现疲累的姿态，还在热情似火地侃侃而谈。

　　店老板看了看前面可以说如演讲家一般，自己的妻子，眼中露出了明显的恐惧。他可是很明白自己妻子那说起话来不停气儿的“韧劲儿”。

　　而且此时还是有这么重要的目的，她怎能有丝毫的放松。因此老板娘喋喋不休地说了这么多，甚至对面的男子一点表示都没有，她还会视而不见，继续诉说着她家女儿的好处。

　　“……欸？说到家务，我家铃铃做菜可是一流，今天她是没在店里。要是在的话，她做的菜，小伙子你可得好好尝尝，保管让你吃一顿想两顿，吃两顿就想一直吃她的菜……”

　　老板娘由夸女儿的样貌，再到夸女儿的性格，又到夸女儿的厨艺。简直就像是个关不掉的录音机一样，叽里呱啦，乱说一通，但是每一句话都离不开夸奖自己的女儿就是了。

　　老板娘完全没有意识到，说多，则烦。词重，则虚。她越是这样说，越是容易让人反感，即使因为开头的一点好奇，或许有人会对老板娘口中的女子感兴趣。但是说得多了，是个人应该都会厌烦。

　　店老板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一直在看对面的年轻人的脸色——虽然他看不清楚相貌，但是他自认为也是老到之人，如果对面的年轻人有一丝不耐烦的动作，他都准备去阻止自家媳妇儿了。

　　但是，令店老板非常奇怪的是……连他这种久经折磨，都有抗体的老家伙都受不了自家妻子的啰嗦与唠叨。

　　但是这个年轻人在如此近的距离里听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居然一点都没有反感！他只是时而吃一口菜，时而嘴角一动，显示出他在听对面的人说话。

　　居然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这在店老板眼中可就太奇怪了，甚至他都怀疑，这男子是不是带耳塞了，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

　　其实，此时这个始终嘴唇上勾的年轻男子，他是真的在笑。在一开始，老板娘开始谈论自家女儿的时候，男子就已经对老板娘的目的知晓得八九不离十了，看来这又是一个想要给自己说媒的人啊……

　　对于这种事情，这男子本来应该是很反感的，尤其是对面的大婶儿是个典型的长舌妇。嘴巴就像机关枪一样，不停地叨叨。

　　但是也算是这个老板娘运气好，今天她的叨叨，正好让男子本来沉闷的心情，稍微好受了一点，他回来的一路上，内心始终是揪着的。

　　他感觉，整个世界太安静了，即使下着大雨，“哗哗”声不绝于耳。但是男子认为……这一切都没有人的声音好听，没有“她”的声音好听……

　　 男子觉得世界太过安静了……安静到，让他感觉害怕！

　　然而，此时这位大婶儿倒是间接地帮了男子的忙，虽然有些吵闹，而且还是有目的的说话，但是这样也让他的心里没有那么失落和沉闷……

　　“小伙子，阿姨看你人长这么帅气，对你很是喜欢啊，呃……不知道……你能不能把眼镜儿摘了，让阿姨好好看看？”

　　似乎就算老板娘说话的功力在高，又有劳累的时候。此时的老板娘总算是问了男子一个问题，顺便停下休息起来。

　　“阿姨，来您喝点水。”

　　男子并不着急，先是倒了一杯水给这位有些口干舌燥的大婶儿。接着很自然地摘下了眼镜儿，总算是露出了他的真容……

　　男子的墨镜摘下时，正是老板娘结果玻璃水杯的时候。

　　老板娘上一秒看到男子的真容，在下一秒，她就彻底愣住了。接过水杯的手，都停在了半空中。

　　她心里起了巨大的起伏……

　　她提出让男子摘掉墨镜这个有些无礼的要求，其实是有目的的。因为虽然男子带着墨镜看起来挺帅的，但是万一他是个斗鸡眼？万一他有一只眼睛看不了……咳咳……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因此，老板娘需要确认一下，男子到底长得如何。甚至考虑着，他即使长得有些缺陷……为了“钱程”，也可以忍耐的。

　　但是，当男子摘下墨镜的时候，老板娘呆住了。

　　并不是因为男子的眼睛有什么迷人的法术，也不是因为他的眼睛有多特殊。只是此时，她看到了男子的全貌。

　　也因此，老板娘不得不愣住。

　　这个男人，长得有些过分得帅气了。如果给他摘墨镜前后打分的话，之前是八分，那现在就是十分了！

　　之前男子只是看起来挺帅，而且在半方形墨镜的衬托下显出了一种神秘的帅气。然而摘下墨镜之后，男子整个面容看起来，就是实实在在的英俊了！

　　光滑的白脸，妖异似的眼睛，时尚的发型。这一切搭配出了一个男生女相，妖孽一般的英俊青年来……

　　也难怪这老板娘呆住了。

　　让老板娘反应过来的，是“叮当”的一声玻璃碰撞的声音。

　　老板娘的手滑了一下，玻璃杯掉到了桌子上，不过高度不高，没有碎。但是洒出了不少水。

　　“呃，哎……哎呀，哈哈，阿姨……阿姨没拿好，小伙子别见怪啊。”

　　老板娘赶紧把杯子扶起来，难了两张餐巾纸就擦拭了起来。她此时的内心除了意外，就是狂喜！

　　来着起码几十万的豪车，家在大民国的首都首城，说话谈吐温文尔雅，长相……简直就是明星一样的英俊脸庞，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馅饼砸到了她家啊……

　　如果女儿能够嫁给这个人……哪怕只是和他有一点点那方面的关系……那之后还不是飞黄腾达？！

　　老板娘越想，眼角就弯得越紧，嘴角就裂得越大，手上的劲儿也就越大。甚至，桌面都吃痛了起来，发出了“叽叽”的抗议声……

　　“阿姨，擦得很干净了……”

　　男子摘下墨镜之后随手就将它放在了一边，并且提醒了这个有些出洋相的大婶儿。

　　“啊？啊哈哈哈……”

　　“没事儿没事儿，阿姨不渴不渴。”

　　“小伙子，你长得挺精神的……哈哈哈……”

　　“欸？刚刚说到哪儿啦？哦对对对，我女儿啊，平时对我们可孝顺喽……”

　　

老板娘没了之前的顾虑，变得更加卖力了，口不干了，舌不燥了，越说越起劲儿，越说声音越大……

　　而此时，大雨滂沱下，老板娘口中的天仙儿似的美人儿，正骑着一辆声音不小上挂伞架的电动车，朝着越吃悦饭店小心地骑来……

　　而越吃悦饭店的斜对面不远处，正是小齐山的出口也是进入小齐山的入口了。沿着这一条路。进，可以从起山村直接进入小齐山。出，可以从小齐山走到村子内。

　　“哗哗”的雨声打着欢快的节奏，手拉着手，一起落在了小齐山上下坡路的泥土地之中。仿佛是为了给她铺路，也像是给她冲洗一下前方的道路，让它更光滑，走起来不那么扎脚。

　　她赤着一双洁白的脚丫子，踩在挺柔软的土地中，向着前方缓慢行走着。

　　不时有一些小石子儿被她的脚丫踩住踢下，小石子你碰碰我，我撞撞你，嬉闹着翻滚身体，向下滑去……

　　她停下脚步，抬眼看了看前方，嗯，已经能够看到平坦的石板铺成的道路了，看来，快到山下了，也快出这座山峰了。

　　女子轻轻颔首，抬起步子，随着嬉笑着滑落的石子，走向了小齐山山下，也就是起山村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