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杀十三

      “刀是温柔的，可以给爱的人削水果。锋利的是人心”。——题记

                      楔子

黑杀，江湖人噤若寒蝉的杀手组织。

黑杀仅仅用了三年时间，已成为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杀手们平日里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而他们的首领是谁，就连号称江湖百晓生的九丘散人也不知道。

而这其中被称为第一杀手的，是组织的十三号——黑杀十三。

传说，他能用眼神杀人。

但在十年前，黑杀十三却在一次任务中和刺杀目标离奇失踪了。

黑杀组织首脑震怒，命令总坛、分坛高手倾巢而出，并亲自悬赏十万两白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①  无名客栈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呀？”

一锭银子从来人手中掷出，不偏不倚地落在掌柜面前的桌上。

“店家，帮我温一壶酒，再炒半斤牛肉，喏，这是现银，剩下的不用找了。”

“好嘞，谢谢客官！您稍等！”后者眉开眼笑地进去了。

来人身着一件不太合身的靛蓝色长袍，大半张脸被斗笠下的纱布遮住，只露出下巴。

菜和酒很快端了上来，斗笠人把酒盛满一杯，却未入口，抬手洒在了地上。

踏踏踏！

从客栈外冲进三个劲装大汉。

“嗨！掌柜的？昨天吩咐你做的五十个馒头，二十斤牛肉好了吗？”领头一个汉子粗声粗气，把一大锭金子拍在掌柜桌上，直拍得桌子晃了一晃。

“这位爷！小……小的们已备好。”掌柜忙进后厨招呼。

片刻，两个伙计呼哧呼哧地从客栈后厨搬出两个大篮子。

两个劲装大汉掂了掂，嗅了嗅，咽了咽口水。

“你们迅速送去分坛，不要误了时辰！”领头汉子吩咐完，两个劲装大汉一人提一篮子，健步而出。

领头汉子环顾客栈，目光略过角落的斗笠人，阔步往门口走去。

眼前一黑——一只斗笠挡住了去路。

“你……！”大汉未及出手，已被人从背后擒住，“你要做什么？”脸色已变得苍白。

“嘘，”斗笠人盯着汉子手臂上的月牙刺青，低声道，“带我去见你们坛主。”

“死叫花子！你好大胆子！咝！啊～”大汉气运丹田，奋力一扭，却纹丝不动，非但未挣脱，反使自己双臂脱位，顿时如杀猪一般喊了出来。

客栈掌柜与伙计看见这一幕，早已躲起不见身影。

那汉子吃痛，哆哆嗦嗦道：“阁下……是什么人？敢惹我们魔宫？”

“哼，”斗笠人冷哼一声，“罢了，现在，你只须老实回答我，你们分坛在何处？”

“在……在城西三十里外，一间破庙里……”汉子说完，脸上汗如黄豆，疼的昏死过去。

              ②  城西破庙

城西郊外，黄昏已晚。

走廊上，每五步守着一个劲装大汉，朱红色柱子上有剥落的痕迹，房粱上蛛网密布。

庙宇中间有一长方水池，从水池上台阶，禅堂里立着一个面戴轻纱，体态婀娜的紫衣女子，正双手合十，对着佛龛，念叨着什么。

禅堂附近的客堂里，也似有人出入。

禅堂对面的屋顶上，一团黑影如猫轻轻跃下。

“唔……呜呜……”声如穿堂风，“睡”倒一片人。

“是什么人？敢夜闯魔宫分坛，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紫衣女子闪出禅堂，人未到，声先至，右手从腰间拔出一柄碧绿长剑往四周探去。

庙宇里却是一团死一样的寂静。

紫衣女子凝神注目，从走廊柱子上拔下一支飞镖，镖黑无光，长三寸，镖面上书一“杀”字。

“黑……黑杀令！”紫衣女子美目睁大，呼吸一滞。

“不错！”从禅堂屋顶飘落一人，身穿靛蓝色长袍，头戴斗笠，面蒙轻纱。“你认得，看来我们有的一谈。”

“你是何人？”紫衣女子看向来者，逼近一步，娇喝道，“谁派你来的？”

“不，我不是来行刺的，只是想过问一件陈年旧事，”斗笠人说道，“十年前，月影魔宫是否与黑杀，合作一个机要刺杀任务？”

“你也知道这是本宫机要……我凭什么告诉你？再说了，你觉得我可能会告诉你吗？”紫衣女子轻笑道，望向后面的客堂，脸色开始变得苍白，“月影护法何在！”

“不用看，他们都被我放倒了。”斗笠人悠悠道，“现在只剩下你了。”

紫衣女子情知不敌，短叹一声，“外面风大，你要问什么，随我进禅堂吧。”

斗笠人舒了一口气，右手做出“请”的动作，跟在紫衣女子身后。

“十年前，魔宫主人确实合作了黑杀，去刺杀当时住在城西燕郊的长月郡主，魔宫作为外应后援。但是让人失望的是，据魔宫派出的暗探回报，长月郡主和黑杀杀手当晚一起消失了。

不知谁走漏风声，朝廷第二天就派军队与当地捕快包围了魔宫，所幸我魔宫主人机敏过人，得知情况有变，早早烧毁证据，令众人散去，主人与四位长老被抓去，上下打点，关押了十年才放出来。

三方均派出高手搜寻，从首都襄安搜到天涯海角，十年来却一无所获……”

斗笠人默默听着，头一低，眼前浮现十年前种种景象。

十年前，襄安都城四十里外的燕郊。

阳春三月，一片繁花。

长月郡主吩咐丫鬟摘了好些桃花，说要用来作画。

是夜，皓月当空，宵禁时分，燕郊已是一片哑然，只有虫鸣和鸟叫此起彼伏。

长月郡主刚刚完成一幅画像，把桃花的汁涂抹在画中最后一处空白上。

突然脖颈一热，嘴里被塞进了东西，身体已被人抱住，往后拽。

“呜呜呜……”透过房间角落的铜镜，长月郡主看到来人身穿一件黑色夜行衣，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眸漆黑如子。

“别挣扎，马上就没有痛苦了……”

窗月下，寒芒一闪，一把刀慢慢逼向了她的胸口，长月郡主闭上了双眼，无力地颤抖着，衣衫滑落，香肩露出梅花形的胎记。

突然，刀在半空停止了。

一滴热泪滑落在她肩上。

“咯咯咯！”紫衣女子的笑声，让斗笠人抬起了头。“黑杀十三！你束手就擒吧！”言语间看向门外。

斗笠人默然无语，身形急转，却似被四堵墙挡住了去路——那是四道深厚的劲气。

“你以为你跑的掉？哈哈，”紫衣女子嘴角上扬，“从你进客栈起，就在我们的监视范围之内，黑杀十三，你错就错在一个人闯进来，真当我们月影魔宫是吃干饭的。”

四位长老中为首一位已拿住斗笠人的穴位，后者已动弹不得。

“恭告四位长老，我楚潇潇任务完成了，现在恭请长老们把他押到总坛，听魔宫主人发落。”紫衣女子作揖道。

长老们微点下头，便带着斗笠人消失在夜幕中。

只留下紫衣女子楚潇潇一人在房里喃喃自语，“长老们好像比十年前还壮些了，模样却没变，不知道主人现在什么样子，祈福月神，保佑我主……”

              ③月影魔宫

火红的厅堂里张灯结彩，两边人声鼎沸。

正中间有两把雕花楠木圈椅，两个老汉分坐两边。

右边人身披黑色斗篷，脸戴白色骷髅面具，只露出斑白头发和眼睛，左边人身穿红绸劲装，内搭一件青色中衣，马脸深目鹰钩鼻。

“主人！四位长老到了！”一个赤膊汉子走入大厅叩首道。

厅堂静如一潭死水。

“哦，”左边红装老汉应道，“可把目标带来？”

“马长老说，保险起见，目标已押在地牢，听侯主人发落！”

“黑老弟，请继续喝茶赏舞，老朽先去验明。”魔宫主人微微一笑，起身随赤膊汉子走去。

“月兄，这是我帮派的叛徒，应由我清理门户。”斗篷老汉转眼已从椅子上，飘到了魔宫主人身前。

潮湿的地板上，几只老鼠正在撕抢着一块臭肉，雨水滴答滴答地从屋顶落下，打湿了一人的面颊。

那是一张英俊的男人脸，额圆鼻尖，脸上的一块刀疤反而添了一丝英气。

此刻，他双目紧闭，双手抱膝。

直到不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

男人睁开眼睛，迎面袭来一阵浊风，斗篷老汉已停在了牢门前。

“十三，你还记得我吗？”老汉声若洪钟，牢墙都在微微震动。

男人苦笑着看着老汉，眼神从迷茫变得清醒，“怎么不记得，黑杀主人，是你把我收养，又把我培养成组织第一杀手。”

“唉，”黑杀主人长叹一声，突然说道：“你不是十三。”

男人的笑凝住了。

“十三的眼神不会带有一丝迷茫的，他是我培养出来的一条毒蛇，”黑杀主人继续说道，“而且，十三脸上的疤，应该还要深一些。”

“不错，”男人站了起来，把脸从两边徐徐揭开——那竟是一张人皮面具，“我确实不是黑杀十三，但是我是为他来的。”言语间，声音也开始变得脆若银铃。

“原来是你……”魔宫主人从后走了过来，“长月……郡主，真没想到，你还活着。老朽想不通的是，你不去皇宫待着，反而自投罗网。”

“我知道，当年是你联合黑杀刺杀我，”长月郡主说完，继续看向黑杀主人，“我的命你们随时可以取，但是我现在需要清楚一件事情。”

“什么事？快说。”

“你为什么收养十三？”

“臭丫头，告诉你也无妨，因为他的父亲是老朽的结拜兄弟！临死前的托付！”

“很好，你知道为什么那天十三没有杀死我吗？”

“为什么？”黑杀主人面具抖动着。

“因为我是他的姐姐，而他，是皇位的合法继承人！”

“为什么公主要杀我？”长月郡主眼含泪光，“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公主，二十年前，父王在外作战被人出卖，蛮族包围了主营帐，侍卫把皇兄交给一位牧民，那牧民后来辗转把他交给中原的一名高手，再后来就是你收养了他。”

黑杀主人冷汗已经从面具缝隙里流下。

“回到襄安都城，为了找出内奸，也为了保护我，父王暂时把我封为郡主，而把我妹妹封为公主，而现在，一切水落石出，是你，出卖了父王！三皇叔！你暗中培养杀手组织铲除异己，野心不死！”

“哈哈哈哈，苍天！老朽竟然养虎为患！我说呢，那小子怎么越看越像皇兄，哈哈，不过，小丫头，一切已经晚了，蛮族的大军此刻已经包围襄安城了，你的父皇，还有你，已自身难保！”

“自身难保的是你！”魔宫主人身形微动，右掌已插入黑杀主人胸膛。

“你，你……！”黑杀主人眼睛瞪大，面具里流出鲜血，沉重喘息道：“你是……”

魔宫主人把自己的脸往两边撕了下来。

黑杀主人死了，他是被眼神杀死的，杀死他的人，叫黑杀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