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皮散文《晃悠》 系列27

·许庄

闽南的秋天，日头依旧毒辣。我伸手接过一缕阳光，掂量着，温度大约有39度。

下午，在大约39度的阳光下，我来到了许庄。

以前有媒体的朋友介绍，说许庄是闽南的九寨沟，下午突然心血来潮，便想到许庄看看。风吹过，云在空中悄悄移动，像冥冥中影响到行程的一种暗示。车到坂头一个村道十字路口时，我就走错了一条岔路。所幸走出不远，我就凭直觉意识到方向不对头，及时返回十字路口，从另一条岔路驶向更幽深的远方。

十字路口仿佛是一种经典的隐喻，四通八达，象征着生命的迷惘、动荡与波折。事实上，我并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需要什么，行走似乎成了我唯一的目的和理由。这时的许庄，是我想象力朝着一个方向努力虚构的一种表情，所有的措辞都无尽地倾斜了。

车子在越来越窄的崎岖山路上缓慢行驶，像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伴随着粗重的喘息，不停地摇晃着，颠簸着。窗外的风景确实是迷人的，山路不止十八弯，一边是山体，一边是峡谷，罕见人迹的宁静中透出一种原始的淳朴。远逝的岁月在阳光下晃动，若隐若现。

到达许庄时，许庄的景致让我略微有点失望，这里只留存着一个村庄的残骸。据说政府为了帮助村民们解决“致富难、就业难、求学难、就医难、交通难”这五大难题，弄了个移民造福工程，将许庄整体搬迁出了大山。都说“生活在别处”，其实那只不过是一种精神的向度，或者更直接地说，是一种迁徙的意向。生活会因此发生什么样的改变，一时还是难以说得清楚的。目前，许庄剩余的几家住户，是几个舍不得离开大山的孤寡老人。村庄的残骸，在热烈的阳光下就像一张泛黄的故纸，印染着时间的印痕，斑驳得酷似水墨画，更透着一种过往的旧。

在村里晃荡了一大圈，除了满目残骸，再没有看到其他的美景。我发现事物完成的方式从不完美，或者说，某些结果并非我向往的。于是，我退出许庄，来到了村外的石兜水库。我静静地沿着岸边走了一会儿，又坐了一会儿。很快，时间就临近傍晚了。夕阳仿佛是许庄结出的最大果实，挂在西山顶上。果汁般的阳光使这里的一切显得格外甜蜜、安详。让我在有些颓败的愉悦中，固执地保存了一丝浪漫的情愫。

其实，传说许庄是闽南的九寨沟，那只是人们诗意的想象而已。现实中的许庄，远没有我们期待中的那样好。也许生活就是这样，到处都充满着困惑，但每个人又必须在现实与理想的困顿中维持自己。所以，我相信任何事物的存在总是有它们自身的理由。许庄对我来说更像一种诗意的在场，像一个故事在飘忽不定的缭绕中补充着乌托邦一样的无形世界。安静地看着眼前的无名的风景，渐渐地，我内心竟然产生了一种空无一物后的愉悦，似乎，比幸福更经得起推敲。

风景是无法比较的，多年前我去过四川的九寨沟，对那里的一切记忆犹新。而这传说中的闽南九寨沟，与四川九寨沟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一种接近原始的静谧。在这里，仿佛一切都是原始的，阳光是原始的，空气是原始的。尤其是石兜水库里的水，碧波如醉，神态仍然带有天堂般的圣洁，使我不忍心伸出曾经沾污过许多世俗的手，去轻轻抚摸它一下。哪怕只一下。

那一瞬间，我差点就被自己感动了。晚霞的余晖中，偶尔有一两只小鸟在水边轻盈地跳跃着，让人心生祥和。纷然间，神韵超乎其表，内心就有了一种雅逸脱俗的辽远。这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境遇。每一处风光，都是抚过内心的全新感受，像绸缎一般轻柔。每一次行走，都是对自然诗意的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