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童旭
“忘了是什么原因,让我选择一个人踏上了这样的征途。好吧,其实是因为出发前几天,最后一个旅伴也因为腿伤而选择了退出。”2012年的八月,一个男孩,献给他二十周岁的成人礼,是一场从东到西孤独的穿越。
旅程从宁波出发,先后抵达杭州、兰州、西宁、张掖、敦煌、西安,最后回到宁波。耗时十四天,行经近8000公里。住青旅,吃美食,认识了很多人,听到了很多故事,最重要的是发现了更真实的自己。
这不是热播电视剧《北京青年》的桥段,更不是杜撰的剧情。故事的主人公名叫蒋旭东,男,宁大大二学生,宁波人,家境不错,乐观开朗。
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想法,一个人,放下现在的身份,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去旅行一场。但总是因种种原因搁浅而始终只是一个想法而已。有人总结得很好,“年轻时有时间却没钱去旅行,等有钱去旅行了却发现没时间了。”这个才满20周岁的小伙,梦想着能领略祖国的大好河山,迈出了旅行的第一步。
旅行中收获的第一份感动
“旅行途中第一件让我感动的事,发生在杭州前往兰州的火车上”。蒋对记者这样说。因为夏天是旅游旺季,即使是提前10天就订票了,结果仍没订卧铺票。无奈只能选择硬座。幸亏还可以补票。蒋上车后就顺利地补完了卧铺票。之所以要补票,一来是实在受不了几十个小时只坐不睡的休息方式,二来是之前听人提起,旅行途中要听好故事一定要选择卧铺。“他是在东部打工的农民工,30出头,为了供弟弟上大学在东部打工赚钱已经好几年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买卧铺票。”蒋的叙述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脸上也挂着微笑,但似乎可以感觉到微笑里的心酸。哥哥终于在这个夏天把弟弟供出来了,自己终于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过日子了,因为“弟弟工作了会养我的”。蒋生活在东部一个经济发达的城市,从小身边的人家庭条件都比较优越。“尽管总是在媒体上听到或看到关于贫困的报道,但总觉得是媒体夸张了,不太相信”。蒋说这一次的事情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还是有很多地方、很多人为了吃住、学费在苦苦挣扎”。
火车呼啸着开了26个小时左右终于到达兰州。兰州只是中转站,目的地是青海省会西宁。 “去兰州没有别的想法,就是纯粹地想吃碗正宗的兰州拉面,总有人在我耳边唠叨兰州拉面多少好吃,其他地方的拉面多少不正宗”。蒋这样向记者描述,忍不住对又好吃又便宜的正宗兰州拉面竖起大拇指,“跟在其他地方吃到的就是不一样”。
到了青海西宁,住的是很靠近火车站的青年旅舍。因为实在有些受不了连续长时间火车的“颠簸”,到达青年旅舍的第一件事就是倒头大睡。睡醒了才有想法干点别的。就在青海的这家青年旅舍,蒋结识了之后同行一番的三位背包客。一位是来自西安的“高Sir”。他刚从警校毕业,一个人来青海旅游;一位是“叶哥”,在义乌做小商品生意。由于近几年生意不太好,干脆放自己一个长假来西部散散心、旅旅游;另一位是蒙古族的“王木大小姐”。人长的很漂亮,有点大小姐脾气,任性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大连人,在西安读书。四个人聚在一起,旅行就不再“寂寞”了。因为有相同的经历和相似的想法,四个人一拍即合,第二天包车前往青海湖。“四个人是最佳的组合,不管是住宿还是包车,四个人最划算,多一个嫌多,少一个不够。”四个人的“搭伙”为之后的旅行带来了很多的便利。
“青海湖有一种圣洁的感染力”
第二天本来打算起早的,但实在太累,四个人都起晚了。四个人赶紧收拾了下便驱车前往100多公里外的青海湖。青海湖是四个人都想去的地方,之前通过影视、文学作品都对她有些了解,早已在心中心驰神往一番。如今想到几个小时之后就能解开她的庐山真面目,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青海湖给人一种圣洁的感觉,很纯粹、很干净,置身于那个世界所有语言都是多余的,让心想到很多东西,心一下子就静了。那是个让你认识自己的地方”。这是青海湖留给她的第一印象。在叙述的时候,蒋的表情是兴奋的,心情是激动的。即便已过去了数月,心中的那份感觉还在。他说他原本不相信大自然能给人这样的震撼,但现在他完全相信了。原本是因为睡过头而起晚了,幸运的是“因祸得福”。“青海湖早上和傍晚人特别多,其余时间人相对比较少。”四个人很聪明地选择了一条小路,抵达青海湖的时候没有其他游人。他们四个就静静地坐在湖边,眺望着眼前的美景:深蓝色湖水,浅蓝色的天空,水鸟恣意的啁啾……四个人不说一句话,坐着,思考着,任时光从眼前流逝也没有一点慌张。“具体也说不上来思考些什么,感觉想到了很多事情,有的是以前经历过的画面,有的是以前没有过的思考,很喜欢这样安静地想事情的感觉”。
在西宁,除了青海湖,还去了茶卡盐湖、塔尔寺。离开西宁,在张掖亲眼见证了被《国家地理杂志》评为“世界10大神奇地理奇观”之一的丹霞地貌——张掖祁连山丹霞地貌群。之后再由张掖西进前往敦煌。
张掖至敦煌这一段乘坐的交通工具是双层大巴,历时10个小时。蒋坦言,这是他整个旅程当中最受罪的10个小时。由于8月中旬是酷暑时节,西部因缺水洗澡很不方便,加上车上旅客众多而且不透气,车厢内各种汗味、脚臭甚至是狐臭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更何况要忍受10个小时。“当时真的很想跳下车自己打车走,那种味道现在想起来仍令我心恶心”。好在心中神秘的敦煌一直在支撑着他。
“对敦煌又爱又恨”
“敦煌是旅行途中让我最纠结的城市,对她又爱又恨”。蒋这样描述他对敦煌的总体印象。敦煌已经是一个比较成熟的旅游城市,旅游服务业是全市经济的重要来源。自然不用说,蒋对于敦煌的热爱是出于对莫高窟的痴迷。他形容,莫高窟是中国几千年文化的精髓所在,置身窟中,犹如与历史相隔千年后回首相望,很是自豪、很是激动。“敦煌是我这次行程中到过的最没有人情味的一座城市,商业气息太浓了,消费水平跟东部比较接近。”举个例子,在敦煌,他住的酒店300元每晚,是他所到过的几个地方酒店价格最高的;骑骆驼去月牙泉,请老农帮忙拍照也要收取10块钱。除了没有人情味,最让蒋痛心的是,莫高窟的珍贵文物已经被严重氧化了。他见证了当天莫高窟的“游人如织”。他甚至用蚂蚁来形容来旅游的游客。蒋还表示,自己这次要来敦煌还受到另一份情感的影响,“大小姐王木”说再过一两年莫高窟就要关了,不管这个说法是否属实,他担忧超负荷的游客容量势必会造成文物毁灭性伤害,他想趁这次机会去看看。说到这儿,蒋不由得一声叹息,他说他不希望中国这么辉煌灿烂的文化见证会失去她本来的面貌。
白天去了莫高窟,晚上去了月牙泉。白天的莫高窟四人同行,回到旅舍之后, “高Sir”要赶回西安参加朋友的婚礼,“大小姐王木”要回去参加考试提前和另外两人说了再见。 “大小姐”是四个人里安排做的得细致的,在她出门之前就已经订好了所有的火车票、飞机票,她必须要赶在考试之前回学校。
月牙泉给蒋印象最深的不是那弯泉眼。“月牙泉旁边都盖起了房子、打上了灯光,人工的痕迹太重,不喜欢”。蒋直言不讳地说。给他印象深刻的是爬沙丘。沙丘明明不高,却怎么也爬不到顶峰,感觉到一种无力感的同时他联想到了人生,很多事情都是任凭你怎么努力也无力改变的,得不到就是得不到,还是不要太执拗了。另外,蒋反复强调的是,甘肃(兰州市区除外,重工业的缘故)的星空真的很美,是他“见过的最美的星空”。
蒋和“叶哥”从月牙泉返回又去了当地的夜市吃了宵夜。饱餐一顿后回到旅舍已是11点多了,他俩回旅舍没多久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开门一看,竟然是“大小姐”。她看到两位惊愕的表情,解释道:我把考试翘了,继续和你们旅行。原来是“大小姐”还没玩尽兴,临时决定不走了,当然,之前买的所有票就都成废纸了。
这天是他们在敦煌的最后一天了。蒋已经买了往西安的火车票,他想去西安走走看看。“大小姐”临时不走的确有些出人意料,算是这个旅行中的小插曲,她挽留蒋晚几天再走,但蒋还是没有被说服,按原计划第二天前往西安。留下“大小姐”和“叶哥”两个人一起前进去往新疆。至此,四个人的临时拍档只剩下了两人。
在离开的前一天,蒋在敦煌莫高窟的邮局买了几百块钱的明信片,共有八九十张,写到邮局关门还剩好多。蒋回到旅舍花了3个小时把剩余的明信片写完,托“大小姐”第二天去莫高窟邮局帮忙投递,因为那儿的邮局盖的邮戳有“莫高窟”三个字。
蒋在回忆三个同伴的时候说,本来是陌生人,但因为旅行这件事而遇到了一起,不得不说是偶然造就的缘分。旅行就是有这种魔力,会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拉近。至少在一起结伴的那几天里,还真有些“相濡以沫”的感觉。不过他感到遗憾的是,当时不应该留他们的联系方式的,因为后来他发现自己与他们的生活圈子完全不一样。留了反倒让人失望。“独自旅行的生活是另一种生活,当我们各自回到我们原本的生活,发现我们的生活根本没有了交集。就让他们作为生命的过客,留下最美好的回忆吧!”。
在被问到一个人旅行与多个人一起旅行的不同是,蒋轻描淡写地说:“一个人行走与几个人搭伴一起走各有各的好。一个人比较独立,有更多的时间思考;几个人的话热闹点,也方便很多。”
原定计划去西安
从敦煌到西安的火车需要一天一夜,这次还是没买到卧铺票。这次剩下的“好运”也没来——连卧铺也没补上。“这一路给我的最深的印象不是火车上的人,而是窗外荒凉的景色。”这是不同于华东和西北的景色,火车窗外是寂寞的荒野,孤独但是高傲。
在陕西的那几天,蒋去回民街吃了西安最富盛名的羊肉泡馍,又去了秦始皇陵。之前提早回来的“高Sir”还请他吃了餐饺子宴。“羊肉泡馍好像不是很合自己的口味,不过汤还挺好喝的。”蒋继续补充道,“秦始皇陵倒也没有带给我多大的震撼,感觉一个是人太多,另一个是做工比较现代,感觉不是原始的样子”。后来打算去西安博物馆,可惜因为没拿到票没去成。让蒋感触颇多的是在地铁站门口见到的一幕:流浪歌手在地铁门口抱着吉他唱着自己的过往和现在,地铁站对面是城市的灯红酒绿,与流浪歌手形成鲜明的对比,流浪歌手显得格格不入。蒋就在旁边的花坛上坐着、听着,直到曲终人散。过客匆匆、人来人往,不过总还是有几个人停下脚步驻足听流浪歌手唱几句。“那时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我挺喜欢西安这座城市的,可是这一刻他让我感觉和那位流浪歌手一样,不属于这儿,尽管我的境况和流浪歌手很不一样。”蒋慢慢地说出这番话,引得一番深思。
蒋还提到,“在西安最难受的是再一次见证了中国旅游业的畸形发展。”在游览完兵马俑之后,导游将他和其他游客带到一个购物场所,此时导游的导游词变成了 “我们也要吃饭的,本身工资就那么点所以必须要拿回扣,你们看着办吧!”不知道该怎么去解读导游的这番话,是威胁,还是博得同情?
在西安短暂逗留之后,蒋买了飞机票飞回杭州,之后返回宁波,宣告此次旅行的结束。
“旅行是会上瘾的毒药”
蒋在总结这次旅程的时候,他说:“这绝对是一次值得的、难忘的旅程,收获了好多,无论是美景、故事、心得还是成长。旅游是一件会上瘾毒药,我想我一旦染上就难以戒掉了。。”
在被问及近期的旅行计划时,蒋表示,今年的寒假打算去海南,骑车环岛行,不出意外仍是一个人。时间基本已经定下来了,1月19、20的样子走,持续半个月左右。长期一点的计划是想去走一趟东南亚。见证一下国外的风土人情。
在即将结束此次采访的时候,我们聊到了近期发生的热门事件:河南一农村大学生宋笑生在2009年瞒着家人退学,三年来家人借钱供他上学,6万多元都被他用于旅行。他的姐姐和妹妹也为供他上学在其上高中时双双辍学,他的父母直到今年11月才知道真相。他说:退学是为了到大世界里找寻人生的答案。
这个例子很极端,宋笑生的做法也惹得广泛争议。蒋也对此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我喜欢旅行。但旅行是需要资本的。我的资本得益于我父母给我的优越的环境,我不必为了钱的事情考虑太多。我不赞同那位大学生用家人辛辛苦苦攒下、甚至是借来的供他上学的钱去旅行。旅行本身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喜欢旅行也是美好的,甚至可以当作某种梦想。但梦想不能让别人来为你买单。这种“买单”指的是你自己来享受美好、让别人来承担为此付出的代价。”蒋反复强调“梦想不能让别人来为你买单”,他不希望自己的旅行经历成为一种误导,挑动大家不顾一切去旅行。
蒋和很多人一样也不知道怎么去对比和宋笑生的不同,“我觉得人最大的不平等就是出生的不平等。他去旅游没错,只是不应该花家人供他上学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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