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箫的红衣女子

文/段代洪

        那是清末的一天，很平常的一天，天依然如故的蓝着，风依然如故的吹着，朱家深宅依然如故的深锁着，小铁匠依然如故的从朱家庭院前经过着。

　　然而那一天却又有些不同，小铁匠在途经朱家暗红的大木门时，不经意地朝那高耸四围的的灰砖墙头望去，竟意外地发现有一簇粉嫩的桃花探出头来。

　　铁匠铺是小铁匠的远房老辈子开的，老辈子一生与生铁相伴，不但锤炼就一身铮铮铁骨，其技艺也是炉火纯青闻名遐迩，其铸就的铁器堪称一流。小铁匠得其真传，更是青出于蓝。但大家都说，小铁匠怎么看都不象打铁的，更象白面书生一个。

　　小铁匠很少话，一如深深深几许的朱家大宅。尽管小铁匠每天都途经那里，却一直不清楚深宅里是怎样的，有些怎样的人，只听说朱姓老爷家世显赫，妻妾成群。

　　原本小铁匠对朱家深宅并不关注，可那不经意的一抹红却诱发了他的好奇。小铁匠每天经过时都会朝那探头探脑的春意投去一瞥。

　　有一天，小铁匠那一瞥之处，除了桃花，竟坐定了一个红衣的年轻女子。远远的，就能感知那女子生得清秀俊俏。俊俏的红衣女子坐在灰墙的望台上，手里握着一根长箫，时断时续的吹响。不吹的时候，她就呆呆地遥望着远方。

　　从此，小铁匠每天走过朱宅时，都会在那灰墙之下，静静地聆听那随风飘逸而来美丽的箫声。渐渐的，他听懂了那箫音，他能从那幽怨凄婉的箫音里，感觉和感受到许多许多。他甚至能从那箫音里，听出了吹箫红衣女子的滿腹心语。

　　小铁匠慢慢地迷上了箫声。他耳畔总是回荡着那如泣如诉地流水一样的声音。那声音流过他的心，在他的灵魂深处漫漶。他甚至在抡动硕大的铁锤挥汗如雨时，他从那缤纷四溅的铁花里，看到了吹箫的红衣女子清秀的倩影。

　　那红衣女子像约定了似的。在小铁匠经过时，总会准时出现在有风拂面的高高的望台上，轻轻的轻轻的吹起牵魂动魄的悠悠箫音。

　　小铁匠更少言了，但他在打铁时却更投入更卖劲了，他的手艺也更是胜于蓝了。没有人知道，在看似单调枯燥的一锤一锤的挥动里，小铁匠却无限沉醉。因为他的耳边有动人的箫音，他的眼眸里有迷人的倩影。

　　老辈子老了，他打算将世袭的铁铺传给小铁匠。可就在这个时候，小铁匠却不辞而别了，从此了无音讯，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何方。

　　小铁匠离开后，那一抹桃花也凋尽了残红。那清风徐徐的高高的望台上也只留下徐徐的清风和千年沉默的旧墙。那曾经悠扬的箫音也没留下一丝丝的痕迹。

        故事到此就结束了。故事是我已故的爷爷讲给我听的。已故的爷爷也曾告诉我这个故事是他的爷爷我的曾祖父讲给他的。

　　不久前，我乡下简陋的老宅子拆迁时，从宅地里挖出一个铁盒子，铁盒虽然已锈迹斑斑，依稀可见巧夺天工的纹理，其古朴精美是今人难以铸就难以企及的。打开铁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古朴的长箫。随着铁盒打开的，还有如泣如诉牵魂动魄的袅袅箫音，如潺潺流水，从传说一般的旧时往事里漫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