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把戏瘾.              王 跃

             

        大约在十余年前，我应邀去“八一电影制片厂”采访严寄洲、黄宗江、刘江、张加毅、祝新运等几位著名导演、演员时，不经意地得知，一家影视公司要在八一厂內开办演员培训班，没有什么条件限制，只要交点钱就可以入学听课了。我灵机一动，何不抓住这个机遇，也去听听，以便丰富写作素材，若再赶上个机会，自己或许还能过把戏瘾呢！

其实，早在青少年时代，我就很羡慕那些电影演员、话剧演员的职业。（那时，电视、电视剧尚未普及。）尤其电影院里，高高悬挂的二十二大明星的照片，更是我心中的偶像。每每看电影前，都要逐一欣赏一番。像赵丹、张平、王心刚、于洋等人，在银幕上塑造的许云峰、邱金、李侠、杨晓东、曾泰等英雄形象；于蓝演的江姐；王晓棠演的金环、银环；谢芳演的林道静等革命女性人物，常驻我心中挥之不去。以主演反派角色的项堃、刘江、陈强、方化、陈述、安震江等人的演技，也在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闲暇时，自己还煞有介事地模仿他们的表演，不管什么正派、反派角色，反正好开心啊！

记得在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一天，班主任老师把几张为数不多，位于王府井地区的中国儿童剧场正在上演的《以革命的名义》的话剧票，给了包括我在内的七八个个同学。这部戏，均由著名话剧演员领衔主要角色；其中，周正饰演列宁；于是之扮演捷尔任斯基；方鞠芬等演少年儿童。

演出时间大约在晚上七点半，我们几个同学提前走进剧场，找好座位坐下后，热切地等待着大幕拉开。就在这时，剧场灯光骤然大亮，我们几个小家伙在纳闷中，看到观众们全都站了起来，并回首向着入场的门口热烈地鼓掌……啊！原来是敬爱的周恩来总理也来看戏了！只见周总理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一边鼓掌一边微笑着向大家招手致意。

  作为一个大国总理的周恩来，以后我才知道，他在学生时代，就曾在舞台上展示过演艺才华，并饰演旦角。即使在以后日理万机的岁月里，总理仍念念不忘演戏的情怀。据报刊披露，老人家在“文革”前就曾说过：“以后我要退休了，我就去演戏，谁说总理退休不能演戏？我就要开创一个！”

                           

报名参加演员培训班的学员，大多是活泼可爱的小青年。我等四五十岁的人寥寥无几。既然周总理都喜欢演戏，那么我就别再犹豫了。于是报名、交费，于是走进课堂听课。

主办方虽然看重“孔方兄”，但还是比较负些责任的。讲课的老师，是一位曾去过朝鲜战场参加过慰问演出的文艺老兵。他以自身的经历为教材，为我们讲课。什么“表演说台词时，要注意生活化，不能照本宣科那样死记硬背。”；什么“拍片时，导演喊‘开机’，你不能马上表演，这是在指示摄影师开始工作，待导演再喊‘开始!’你再进入角色表演；不过还要等三秒钟以后，要不你可就是个‘棒槌’了……”

课虽然讲得简单，也不乏幽默，但这位老兵老师却很严厉，动不动就对个别不认真听讲，或违背课堂纪律的年轻学员斥责道：“……要是在战场上，我早就把你毙了！”

我有时边听课，边为老兵老师“枪毙”的人 数数，“一个了，两个了……”

“看看人家几位老同志，多安心啊。”老兵老师指着我和几位年龄较大些的学员说，“听课就要专心嘛，你们在那儿说话，别人还怎么听！……要是在战场上，我早就把你毙了！”

我“扑哧”差点笑出声来，心想，您老人家这么会儿工夫，快枪毙一个班（部队编制）了。以后我分析，老兵老师在自我介绍时曾说，自己今年六十多岁了。那么，朝鲜战争时，他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娃娃兵。也许在战场上，亲眼目睹过临阵脱逃严重违纪而被枪毙士兵的场面，让自己留下了终身难忘的恐怖心理，老兵老师这才把“枪毙、枪毙”的当成了口头禅了。

老兵老师也有宽厚、温和的一面，那就是让学员们自由组合排练小品的时候。

只见他在各个组之间来回巡视、耐心指导，幽默之时还引起学员们的一片笑声……小品排练之后，接下来就要在课堂上当众表演，接受老师和学员们的评判、打分。您甭说，演得比较出色的还真是那几位被老兵老师“枪毙”过的年轻学员。他们放松心情表演，视台下观众如同棵棵大白菜一样不屑一顾。

“真盖了帽啦！”演到精彩之处，不知台下哪棵“大白菜” 来了这么一嗓子，逗得全体“大白菜”们减价甩卖般地哄堂大笑起来……

待我们几个年龄比较大的学员登台时，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自己是有生以来很少当众表演节目，确实有些紧张。老胳膊老腿就像不是自己似的，不知如何伸展了。台词也不是在按老师的要求表演，全跟背课文似的，说完上句，赶紧说下句，生怕忘了。几分钟的生涩表演，台下的“大白菜”们，非但没有嘲笑，终了还报以掌声，予以鼓励。 

“不要紧张嘛……”老兵老师事后开导我，“只要自己喜欢表演，就经常参与各种文艺活动。多实践就有经验了。”

也许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缘故，临结业前，主办方还请了“八一厂”的著名演员为我们讲了一堂课。记得给我们这期班的学员讲课的演员，是在《英雄儿女》影片中饰演王芳的刘尚娴老师。以后，听说严寄洲导演也为这个培训班讲了一堂课。

如果说进培训班学习是“师傅领进门”的话，那么以后就要看个人如何“修行”了！为期两个月，每星期只有半天时间的培训班结业不久后的一天，我接到演艺公司的电话，让我去一个电视剧里客串个医生角色。一场戏，几句台词，因为有在培训班所学到的一些表演知识垫底，好歹也“拿了下来”。不过和我搭戏的是“男一号”大腕级演员张丰毅老师。之后，我请张丰毅与我合张影留作纪念，张老师爽快地答应了。再以后，就像湖水涟漪般那样，朋友之间交往越来越广泛，相互沟通信息，寻找拍戏机会。这年头，正经科班毕业的演员，还四处找活呢，何况吾侪“草台艺人”乎？

正像老兵老师说得那样，多实践就有经验了。我不仅积极不放过每一次拍片机会，更把每次在家里看电视剧，视为上表演课，特别留意那些著名演员的演技，这可是难得的教材，为我所需为我所用。如此这般，以后由我饰演的教师、经理、局长、父亲、爷爷、大臣、知府，以及国共两党的高级将领等等各色人物形象，均较成功地展现在荧屏上……

远在国外读博士的女儿，得知已经退休的白发老爹，能“片约不断”地充实晚年生活，高兴地打电话嘱咐我，“别忘了刻盘，到时我回国可要欣赏老爸的演技呦！”

我说，“那是没问题的……”

                        原载《芳草地》

过把戏瘾.              王 跃 过把戏瘾.              王 跃 过把戏瘾.              王 跃 过把戏瘾.              王 跃 过把戏瘾.              王 跃 过把戏瘾.              王 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