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青衣在地牢的走廊里闪现,随即便是守卫倒下的声音。转瞬之间,青衣在一间牢房门口停下。几道寒光,牢房门上的锁链,碎成数节,落在地上。
“阿青?”牢房里的女人脱口而出。那是一个生的极美的女人。虽然略显疲惫,但是囚服素颜也掩盖不了她的天人之姿。
被唤作阿青的也是一名女子,容颜清丽,眉宇间的桀骜与矫健的身手相得益彰,一看就是个不凡的人物。
“阿青姑娘,应该不是来杀我的吧。”女人缓缓的开口。
阿青不做声,只是站在那里,脑海里正在进行激烈的战斗。
“那么阿青姑娘,是来救我的?”女人又问。
这次阿青点了点头。
“是他让你来的?”女人声音里,似乎有了一丝急切。
阿青摇了摇头。
女人叹了一口气,转身抬头,看向了头顶天窗上的那一小块天空。
“你同我走,我送你去先生那里,你们一起走。”阿青鼓足勇气脱口而出。
女人淡然一笑,摇了摇头,回身道:“谢谢阿青姑娘,我回不去了。”
“阿青不懂,我的武功,送你们远走高飞,没有问题,什么叫回不去?”阿青愣愣的问。
皎洁的月光,射在女人的脸色,使得那绝世的容颜,增添了一份凄凉。女人转身面对阿青,用毫无波澜的声音道:“自我踏入馆娃宫,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明日的归宿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阿青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女人说,“阿青姑娘爱慕先生吧,你为何还要救我呢?你与先生厮守余生,不是更好么?”
“我也不知道,爱慕先生是真,但是先生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先生待我好,是求我的剑术,不是我的人。更何况我也守不得那些条条框框,做不足那些规规矩矩。我丢不下青山绿水,舍不得白猿羊儿。”说到这里,阿青嘴角扬起天真的微笑,“何况先生爱你,你们在一起才会幸福快乐。”
女人问:“你觉得他爱我?”继而自嘲的笑了:“只当他爱吧。阿青姑娘,我好羡慕你,可以这么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你与先生走了,也可以自由自在啊?”阿青问道。
“哎……”女人又叹道:“我最无法面对的就是他了。他若真如你说的那么爱我,又怎么会把我送与夫差?现如今,情深结节的模样,不过自欺欺人罢了。他如此聪明的人,难道不知道,自送我登船那日,就注定了是这样的结果么?我今日同你走了,往后余生我是该恨他,还是爱他呢?”
阿青似乎略有所悟,问道:“你真的不和我去见先生了?”
女人摇了摇头。
“那可有什么话需要我传达,亦或什么东西需要我传递?”
女人缓缓从发髻里抽出一条发辫,从中间抽出一缕红绳拴着的头发,递到阿青手中道:“麻烦阿青姑娘将此物交还先生,告诉他,余生愿君安好,来生再不相见。”
阿青收好头发,一闪便恍出了牢房,嗖嗖几下就消失在夜色里。女人复又回到窗前,静静的看着巴掌大的那一块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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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上,越王正在举行灭吴之后的第一次祭祀。他要祭奠伍子胥将军,以安慰吴国民心,更为掩埋自己当年的不堪。
夷光被绑上小舟,她便是那大王口中的祸国妖姬,也是今日祭奠将军的祭品。
太湖之上,烟波浩渺,恍恍惚惚,仿佛回到了那个午后,少女溪边浣纱,无意间救了受伤的公子。疗伤期间,二人暗生情愫。少女爱慕公子博学多闻,公子也报之以款款深情。于是二人以月为媒,定下终身。合卺结发,彼此珍藏。
公子伤愈,闷闷不乐,家国抱负,责任重大。那日终向女子和盘托出心中所谋。
女子闭门三日静思,开门后只问一句“这可是你心中所想所愿?”
公子不忍直视,怕会狠不下心,转身答:“是,望娘子大义成全。”殊不知身后女子,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缕生气,强撑着桌椅,胸中之物,早已碎落一地。
公子用女子换回了大王,吴宫岁月,没人知道女子如何熬下来的。破城那日,她枷锁披身。
“噗通,噗通”两声,妖姬沉江,岸边锣鼓喧天,举国欢腾。
湖边山坡上,一身青衣旁的男人捶胸顿足泣不成声,:“夷光,夷光,我来迟了。大王重兵看守,不让我阻挠此事,我寸步难行,要不是阿青,根本无法走出府宅一步。”说着便要跳江,被阿青一把抓住。
“昨日我去救她,她说早料到这个结果,不愿和我出来,还说余生最无法面对之人便是先生,先生寻死,不是让她死的也不安宁?”阿青怒道,:“她让我把这个给先生。”说着将那一缕头发递到了男人手中。
男人手捧青丝更加眼泪纵横,这是与她月下定终身时的夫妻结发,他慌忙从自己怀中掏出一缕青丝,狠狠的将他们攥在手心里。
阿青接着说,“她还让我带给先生一句话。余生愿君安好,来生再不相见。”
男人听后,仰天长啸,继而便是死一般的安静。须臾,男人踉跄起身,将两缕青丝揣入怀中,疯疯癫癫向山下走去。
阿青跟上去问:“先生去哪?”男人痴痴傻傻答道:“先生是谁?吾乃千古罪人鸱夷子皮。”
景阳宫井剩堪悲,不尽龙鸾誓死期。
肠断吴王宫外水,浊泥犹得葬西施。
李商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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