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小主在创作《太行深处》这部长篇小说时,要我讲讲吃三道饭的事。我说,这些孩子生日儿满月般的些些小事,一笔带过算了,她说,不行,这是重要文化,得详写。
在阅读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这套丛书时,看到,江璐恰恰就写了孩子生日儿满月的事。
这些生活小事都是我们世世代代岁岁年年都经历着的,也就习以为常。感觉不到有什么文化内涵。身在此山中不识庐山真面目。
而外面的人,像小主、江璐这样的人,他们站位高视角远学识渊博,他们才是能捕捉到文化大动脉的人。
《 河北涉县旱作实验梯田石街邻里》分十二章介绍王金庄的村落文化,其中第十章《村落仪礼》由江璐撰写。
《村落仪礼》分五部分介绍。
一,出生仪式。
二,婚嫁仪式。
三,丧葬仪式。
四,住房迁居。
五,正月十五闹社火。
六,腊八麻雀生日。
七,冬至驴生日。
江璐,和我们是一道沟的,她是张家庄人,我是王金庄人。张家庄和王金庄仅有一山之隔。如果走山路,从王金庄大南沟,攀上南牙豁,翻过山岭,有东西两个旮旯,东旮旯是张家庄地界,西旮旯是王金庄地界,两个村的梯田紧紧相邻。
江璐父亲不简单,供孩子们在城市上学,江璐也特别聪明,竟考入了邯郸一中。你可知道,邯郸一中可不是好考的,多少人想去去不了。考入一中意味着离考入一所好大学,己经成动了一大半。这不,江璐就干进中国农业大学了。
作为一道沟的,我由衷感到高兴。
江璐在王金庄调研时,有一天来我家采访,又是鸡蛋又是西瓜的提溜着,这孩子太客气了。
我有工资,她们还在上学花钱,她们破费,我感觉不得劲。那我送她一本书吧,送了一本《愚公挖山不止》。璐璐还要我签名,要签名版的,看来她对我的小文字还是很当回事的。
江璐在王金庄《石街邻里》由中国农业大学农业文化遗产研究团队孙庆忠教授等12位作者集体完成。
不用我说,你就能感觉出这12个人是多么有劲,我们的璐璐也在其中,我们的璐璐也是这么有劲。
我是一字不漏地看完全书的,有不好理解的段落,我再倒回来重看。
总的感觉是,很多事在我们这里是平平常常平平淡淡,在他们的笔下就具有了全球性的意义世界级的高度。
——揭示事物本质意义的思想高度,条理清晰的逻辑思维高度,妙笔生花的语言组织高度,收集材料的全面准确高度。比“在地户”都搞得透彻。看着不想上地干活了,昨天今天都没上地,在家看了两天。
孩的生日儿满月,鸡毛蒜皮小事情,究竟有什么意义呢?你看璐璐怎么说。
璐璐说:在独特的自然环境和生产方式之下,王金庄人形成了一套与生命节律和农事周期相匹配的生活礼俗。从出生礼、婚礼到葬礼、从腊八为麻雀过生日到冬至给毛驴一碗面,从建房的“上梁”“谢土”到农历正月十五的灯会社火,无不蕴含着村民对风调雨顺和五谷丰登的期盼,以及对自然和祖先的敬畏与崇拜之情。正是这些展现老百姓的生活智慧和地域风情的仪式活动,让家族成员和乡亲邻里的扶助变得格外温暖,让那些寻常的日子变得有滋有味。
让家族成员和乡亲邻里的扶助变得格外温暖,让那些寻常的日子变得有滋有味。这不就是这些仪式的全部意义吗?
江璐语言还有个特点,深刻而不艰涩,好懂而不俗气。这一点和孙教授语言有着相同的味道。我特别喜欢这种风格。
我们的文字,面对的是大众,大众化的语言,大众看时大众才不吃力,像三毛写作尽量避开生僻字一样。
下面是江璐介绍的第一个仪式。
出生仪式
这是人生的开端礼,为新生儿祝吉是其核心内容。在王金庄的传统里,新生儿出生三天后,父母会邀请亲戚和本家到家里“吃米汤”,即用小米熬成粥食用。待到婴儿出生第九天左右,亲戚们需要“瞧孩子”,一般带来二尺花布和二升白面(1升=1千克)送给主人家。待到孩子满月时,母亲带着婴儿回姥姥家一趟,之后便可以自由出门走动。在王金庄人看来,新生儿身体娇弱,如果在满月前随意出门,会不利于身体健康。
待孩子满一周岁时,家里会为其举行“抓周”的仪式。届时,孩子坐在中间,家人把锄头、笔、本子、书籍、算盘、筷子或剪刀等物品摆在孩子周围,让刚学会攀爬的孩子来为自己的“未来”做出稚嫩选择。当地人认为,抓周所用之物对应着不同的职业或者习性,锄头对应农民,书本对应知识分子,算盘代表商人,剪刀代表裁缝,筷子代表贪吃,等等。人们认为孩子当下的选择能预示其成年的发展状态,因此父母们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抓到笔、本,希望子女日后能知书达理。
如今,王金庄的婴儿出生礼有些变化。再提及“吃米汤”,已经不只是过去的小米粥,现在还可以用大米粥、面疙瘩汤、挂面汤等品种来代替。此外,“瞧孩子”送的花布、白面如今也多直接以礼金代替。礼金的多少没有定数,少则几元,多则几百,依据亲戚的经济条件和关系远近而各有差异。不过,关系远近程度相似的亲戚通常会商量给定的金额,尽量达成一致。此外,近些年,越来越多的年轻父母会在新生儿“满月”“百天”之际聘请摄影团队给孩子拍上几组艺术照,而后上传网络社交平台作为留念。
还有,新生儿出生后,也要给帮忙接生的大娘婶婶们“送米汤”呀。
如果是男孩,胎盘要从地下挖个坑埋了。
现在新生儿出生都在医院,不用给医生送米汤。胎盘也不留给医生,离医院再远,也要把胎盘拿回家埋在地下。这样孩子长大了才抗门事有出息。
“吃米汤”是本地的习俗,风俗习惯在千百年来的生活中形成,亘古不变,变化的是由喝米糊糊变成了好酒好肉,好米好面,好吃好喝款待。
新生命的诞生,给生活带来希望,是值得庆祝的大事。吃米汤的实质就是一场庆祝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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