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恭达罗的夜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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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幕
　　
　　叫做“沙恭达罗的夜语”的第一幕由这里开始。
　　
　　今晚的月亮很是迷人。
　　城市的天空上居然没有什么杂色。我一直飞快地奔跑，而她也只是冷静地和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因此，对着这一轮新月，我有些感伤。
　　月光也很感伤。——在我身旁的树林却很美，美得让我伤心。
　　我的车子开得很快，但前方的路却窄得像一条巷道。超车和超速都充满了危险。
　　月亮总是和我保持着不远不近。而那些树林和小山丘已经被扔得远远的，象一只只蜷伏着的狗……
　　
　　我的梦想注定只是一团团雾，迷漫在你生命里的点点滴滴；我的爱也将会象莲花般盛开，在我爱你的今生今世。
　　
　　叫做“沙恭达罗的夜语”的第一幕终。
　　
　　
　　第二幕
　　
　　叫做“沙恭达罗的夜语”的第二幕由这里开始。
　　
　　也许我要和你一起去烧一柱香。
　　我走过一千九百九十八级台阶，终于看到了那座寺庙。来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而已。我觉得天气有点冷。
　　——忽然我感到很茫然，也不知道自己到这里来该做些什么。庙里的香烟开始袅袅升腾。我有些茫然。
　　
　　他站在一具干尸旁边。展厅里很冷清，冷清得要让人窒息。
　　他目光游移，心神不定，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忽然有一次，他把头低下去看，仿佛要让光从那巨大的黑洞里剌穿进去。洞穴里面很黑，宛若过去一千年死寂的岁月。——曾经的欢爱孟浪，曾经的歌舞嘻笑，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感到不知所措。就连天空中射下的阳光也让他感到不知所措。
　　
　　当你推开这扇大门的时候，我正盘腿而坐，背对着一扇紧闭的窗户。
　　也许我已经提前预知了你的到来，所以就早早准备好坐在那里。可是我真的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也许有一千年。也许我已面目全非，也许我已形容枯槁，也许只有一丝气息还能说明这庙宇的庄严。
　　所以你就飞快地转身，跌跌撞撞地朝山后滚落下去。
　　我手里只抓到一绺门前的枯草。
　　
　　叫做“沙恭达罗的夜语”的第二幕终。
　　
　　
　　第三幕
　　
　　叫做“沙恭达罗的夜语”的第三幕由这里开始
　　
　　我要有一百个异国女人做老婆。我要每天晚上一个一个地揪住她们的头发，让她们的脸一直仰着。我要一遍一遍地问她们：“你爱我吗？你爱我吗？”
　　我要让她们眼睛里面始终含着泪水，我要让她们眼睛里面始终含着泪水还一遍又一遍地高声喊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会感到很幸福。因为有一百个异国女人做老婆。我要把她们全锁在屋子里面，让她们一辈子也见不到阳光。
　　我会感到很幸福。当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我不会感到孤单。
　　
　　秦始皇死的时候留下了很多东西。而我死的时候只会留下一团烟。
　　也许还会有一个小小的墓碑。
　　在我死时，我要留下一团烟，还有一个小小的墓碑。
　　也许你会来找我。也许你会由一个小小的墓碑找到一团烟。也许你会由一团烟找到一个小小的墓碑。
　　反正我都已经不在乎。
　　
　　我总在电话薄上查找一个人的地址。
　　
　　叫做“沙恭达罗的夜语”的第三幕终。
　　
　　
　　第四幕
　　
　　叫做“沙恭达罗的夜语”的第四幕由这里开始
　　
　　这一刻充满了不可思议，连公交车也不能准时进站。一只恶犬的凶狠的眼光朝着我扑来。在阳光里亦有黑暗潜伏着，我甚至看见一只蝙蝠正沿着明亮的光线往上攀爬……
　　我终于看见了一幅可怕的图景。世界也沉落到我已然停止的呼吸里去了。黯淡的云彩一片片碎落下来，狠狠地砸在我的犹豫和我深切的绝望之上。殷红的雪花一朵一朵地盛开！那一刹那，我几乎是幸福地闭上了眼睛。但我也渴望有一根救命的草根在我的手心里结实地生长，结实如那个夜里的呼唤。
　　
　　我要诚恳地邀请你来陪我喝酒。这顿晚餐的成本也许会很高，高到让我偿付不起。高到让你的忧郁象莲花般盛开。
　　一段阴森森的音乐从高脚杯中冉冉升起，弥漫在血色的餐巾纸上。你乱蓬蓬的头发上也弥漫着黑色的音乐。——我曾经在那里停留。在那里逡巡。在那里迷醉。
　　你的酒量会很大吗？只是我任凭怎样也不会醉。也许我们会喝超过三百杯。超过三百杯还在那里痴痴地笑。
　　你的笑声比音乐还迷人。比音乐的节拍还强烈地敲打在我的伤口之上。“在我的伤口上浇上点佐料！”我呼喊着。我的血管也许会很痛，但我的神经也许会愉快地歌唱。
　　我从头到脚地丈量着你的肢体。你高低起伏的呼吸象宇宙的黑洞，你的瞳孔里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毫光。
　　客人们一个个从我们身边走过去。夜会更深。灯光也会更迷人。
　　你的胴体慢慢地熔解在唐诗的尾声中。
　　
　　你恶狠狠地盯着我，生怕我抢夺了你的早餐。但你却并不吠叫，并不准备立刻把我撕成碎片。
　　你狂吠并且伸出前爪的时候最令人可怖，但当你蜷曲在我的脚边，把你的大嘴插进自己的长毛里的时候，你却又是这样温顺，象个听话的小女孩。
　　你庞大的身躯真不象个孩子。他们说你应该减肥了，而我只想看到你整天在慵懒的爵士乐中打盹。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吧。你的温柔也好，你的狂野也好，反正都不会再有开放在原野里的清新模样。
　　很多年以后你还会认得我，这也是我会长久想念你的原因。
　　
　　叫做“沙恭达罗的夜语”的第四幕终。
　　
　　
　　第五幕
　　
　　叫做“沙恭达罗的夜语”的第五幕由这里开始
　　
　　我真切感受到了那动人的一幕。
　　绵延的山岭、缠绕的薄雾……，宛若人世间最美的风景。一大片开阔的田野从远处铺天盖地奔来，一条美丽的弧线展现在我的面前。
　　我的心奔跑得太快，竟然忘记了那句“危险时刻都潜伏在你的身边”的格言。一阵极度恐怖的声音尖厉地划在玻璃窗上，我的忧伤又不失时机地给出致命一击，一只温柔的掌从背后给我轻轻一推——，于是，我的渴望从美丽的风景中跌落下来。
　　剧烈的摇晃、倾斜和腾越又使我疾速下坠。音乐中出现钢铁撕扭、陨石坠落、玻璃碎裂、机械爆炸的声音，一股硝烟腾空而起。
　　我的灵魂飘浮起来，在一个巨大的舱里漫游。周围突然变得谜一样静谧和安详，一种感觉从莫可名状的深渊冉冉升起。舱外的苍穹呈现出炫眼的湛蓝。我想我是一个游客，却没有导游为我解说，也没有其他生物给我作伴——只有沉默的仪表盘。我感到轻盈，曾经保存在硬盘上的那些记忆突然全部丢失了。我对这里有些陌生，却又似曾相识，因此我毫不恐惧，只有一丝你几乎察觉不到的不安和孤独。
　　我没有触动仪表上任何一个开关和键盘，我弄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我也总是看不清楚表盘上的符号，更弄不清楚它们的含义。我总是不能同时看到舱内的全部，我看到只是一个又一个局部。我并且不知道谁在操纵它们。
　　我并没有沉沉睡去，我看见黑色的花朵在我眼前一瓣接着一瓣地盛开着。鲜红的帘幕终于慢慢地合上了……
　　
　　春天已经走得太远太远，而我的夏天却依然没有到来。我不知道我的花蕾是不是才刚刚绽开，但我确切地知道我的欢乐就这样夭折了。
　　
　　叫做“沙恭达罗的夜语”的第五幕终。
　　
　　
　　第六幕
　　
　　叫做“沙恭达罗的夜语”的第六幕由这里开始
　　　　
　　我终于坠入深渊。终于坠入量身打造、够黑够深的深渊。我的脚下有些人在呻吟。我不再奢求拯救。
　　没有阳光的时候，许多景物会变得美好。
　　你也会变得美好，在这螺旋式下降的地心深处。似人造亦似非人造的另一个星球的地心深处，吸引我的梦去那里神游。
　　我的梦里没有你。也没有一句你曾经许下的承诺。
　　我盘旋了又盘旋。有时候降落，有时候升腾。在没有下降的时候降落，在没有上升的时候升腾。
　　我从许多人的身边经过。这许多从未见过的人！他们只是试图一次又一次地抓扯我的衣襟，只是试图一次又一次地拦阻我的脚步。我真的喜爱这些幽灵。如果当初有人扯住我的衣袖，如果当初有人抱住我的双腿……
　　
　　雪又下了。雪总是下不完整。我总是弄不清楚，究竟是因为这一个冬天特别冷，还是因为上一个冬天特别暖，或者是因为下一个冬天还会更湿、更冷？
　　
　　叫做“沙恭达罗的夜语”的第六幕终。
　　
　　
　　第七幕
　　
　　叫做“沙恭达罗的夜语”的第七幕由这里开始
　　
　　一切都如从前般美好。所有的场景都没有改变，连浴室的灯也还发着那样不可捉摸的昏黄光线。这一次轮到你敲门。就在你自以为可以推门而入的时候，她已经走过了漫长的春季。
　　房子里终于又一次弥漫了她的体香。那一支丢弃在地毯上的水仙，蜷缩着，像一只受伤的猫，又或者是一只还在自言自语的蝴蝶。她微闭起双眼。那只手绸缎一般垂落在你的胸前。从幽暗的衣柜门缝里幽幽升腾起一缕迷人的松香。
　　乌云都算不得晦涩，如果你看到镜子里她那一头乌黑的发丝。
　　
　　她不安地移动着双唇，因为你这一次的陪伴已经过了一个世纪。动人的芬芳经不住岁月的摩挲——如果你一定要她不断地改变颜色。她总是不愿意改变姿态，犹如你一直抱怨那一丝气息太过冰冷，一种快感就让她满足，又或许她从来就无所谓满足。
　　阳光从甲秀楼的飞檐滴滴答答的漏下来。一片巨大然而晦暝的树影跌落在你的脚下，隐约中你感到她的舌正肥腻地舔啖着你的呼吸。一只灰鸟擦着水面疾驰，烧灼的记忆如洪水般泛滥而来。
　　你又一次跌倒在热哄哄的暮色里。
　　
　　远处的灯亮了。蝙蝠们沿着月光攀爬而上，翅膀拍打着翅膀发出似曾相识的回音。你的眼泪仿佛蝙蝠的呼唤，滴落在萤火虫忽明忽暗的狡黠里，直到消失——
　　
　　叫做“沙恭达罗的夜语”的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