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务员之死

【小公务员之死】

（一）

他虽然天资不算聪颖，但他勤奋好学，是他们村第一个大学生，这些年他总结了一条处世哲学，那就是没有编制你啥都不是，他虽然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那就考研，一路读到了博士生，苦哈哈地研读完博士已经30岁了，才拿下了博士文凭，虽然他的博士文凭并不能帮助他在北上广找到高薪职位。但是，在他的家乡东北一个山坳里的小村庄可是大事情，这可是几百年来第一个博士生。为此他老爹喜出望外地举办了他的博士文凭典礼，当然这是这个小村庄最大的盛典，他老爹高兴地不得了，终于觉得他们家扬眉吐气了，祖坟上都冒青烟了。盛典上他们全家人都收获到了几十几百年从未有过的艳羡目光，众口纷纭，有的说你儿子要做县太爷了，有的说县太爷也没有博士文凭呀，让他老爹乐开了花。

欢宴过后，他老爹问他国家给你分配到了哪里？他懵逼了，都啥时代了，哪里还有分配的呀，他对他老爹说我要考公务员，他老爹不懂，他说就是当官呀。就这样他连续考了4年公务员，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还是没能得偿所愿考得上公务员。村里人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认为这个人是不是疯了，怎么那么大学问还在家里啃老。最后没办法，他让他老爹求爷爷告奶奶给他借了几十万，打通各个关节，算是当上了小公务员，在县里一个冷清到零度以下的好像叫个全县厕所安全管理办公室的衙门里做个小公务员。虽然说这也是他家的盛事，于是邀请了村里所有人来参加盛典，但没有一人参加。

（二）

他来到衙门上班第一天，他第一个到的，就开始打热水，清扫房间。看进来一个大妈，他马上上前给拿包，问长问短，这些都是他在公务员同学那里学来的，但是这个还有不到半年就要退休了的广场舞大妈并不买账，只是爱答不理地用鼻子哼哼了两声而已。过了一会问他家是哪里的，都有什么人在县里呀，他都一一如实回答了，广场舞大妈再没有任何心情来搭理这个木讷的年轻人了，因为在她的县域官场里面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处世哲学是，权利圈子必须是一张网，你必须是网中人才有资格成为我拉你入网的人，而你祖宗十八代都是泥腿子，亲戚也没有一个在这张网上的。他现在在这个广场舞大妈眼里比臭大粪还臭，唯恐避之不及。

他和大妈这这么静静地坐着，虽然没话，但也相安无事。已经十点多了，一对中年男女成双入对地走进来，他马上上前迎接，并陪着笑脸，他原以为这下总可以结交两个可以说得上话的实力派了。但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对他的热情的打招呼完全的无视，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两人卿卿我我地又腻歪上了，这两人眼睛翻得比天还高，其实原因很简单，作为这个小衙门的中坚实力派，这里要来什么人，来的人什么底细，这两人早就摸得一清二楚的了。他们虽然不是夫妻，但是向来比夫妻还亲热，偷的就是香。

他受到了同事的冷遇，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因为他曾经见过他的科长，那是副局长在收了他若干钞票后特别为他引荐的，虽然说那个副局长是他老婆的二舅奶奶的堂弟的小舅子的二姨妈的表哥的外甥媳妇的表姐家的养子，虽然拐了八百道弯儿，但还是让他给深挖出来了。他们见面的时候，他的科长对他的态度老好了，他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三）

中午他独自去吃饭，东北县城里的小吃部，冷清得除了他和老板之外再无一人，除了有速冻饺子再无其他菜肴。下午三点后，他还在犯迷糊。这时科长来了，事实上他的行政级别不过就是个小股长而已，但你可别看他官小，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小部门的头头，那就牛逼得不得了，好像这个小县城都装不下他了，就他的一双意大利皮鞋都够这个小公务员两三年工资的价格。

科长来了，并没有将他介绍给同事们，也并没有安排他任何工作，就这样他在门口的冷板凳上如坐针毡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心急火燎，还没有自己办公座位和明确工作安排的情况下，他只能主动去找科长，但是科长已经脱了皮鞋，打起了呼噜。没有办法，虽然科长人比武大郎还挫儿，满脸痔疮和梅毒比粪坑还要恶心一万倍，但是他是他的领导，他必须跪舔，即便是痔疮他也不能说恶心，而且还要说真香。

就这样第一天他在冷板凳上一直这么坐着，没人搭理他，其他科室的过来人，都以为他是外来办事的，没人认为他是他们的同事。第二天他早早地到了，单位里空无一人，他打完热水，打扫完房间，看到科长的意大利皮鞋在他的桌子下面，于是他觉得机会来了，就去买来鞋油，给鞋上油搽得亮亮的，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下午科长到办公室，科长大声高喊，谁动了我的皮鞋，还打了这么劣质的鞋油，白瞎我的皮鞋了，他听到之后如五雷轰顶。但是没有办法，只要跑到科长面前乖乖地承认了，科长依然是一脸怒气地说，你知道吗？这可是意大利皮鞋，这一双鞋够你两年工资的价钱，你懂吗？怎么他妈的能用几块钱的鞋油呢，我这鞋是要到皮鞋会所去保养的，就是保养一次也够你小子半个月工资的，知道不？

这样一来他彻底慌了，这可怎么办呢？晚上他回到家里，老婆虽然已经做好了饭，但是他真的是一点胃口没有，他就这样郁郁寡欢地挨到了周末。周末一人独自回到村里，见到他爹，他说要7万块钱，他爹哭了，说家里哪里还有钱，为你家里都欠账几十万了，恐怕我这辈子也还不起了，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呀。

他于是将自己老爹的房子卖了5万元，又从同学那里借了两万元，这样才凑够了给科长买鞋的钱。

但是家中传来噩耗，他老爹上吊自杀身亡。

（四）

家中传来噩耗，但是，他为了给科长还新鞋，没有回家奔丧。而是带着老婆请科长吃饭，顺便把新鞋送给科长。后来，后来的结果满县城都知道了。

（五）

他老婆和科长好了，后来有一天他老婆和科长双双一丝不挂地死在了一辆车里。

（六）

后来呢？后来他也死了，一丝不挂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