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见到王涛已经是几年后了,那年大雪我陪着老婆去产检,准备在路边买烤红薯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十分爽快的喊我的名字。
那位披着军绿色大衣,一头板寸被风吹的看不到脖子,电瓶三轮车上放了个油桶状的炉子,熏黑的碳痕让一切看起来非常自然。唯独那双清澈的眸子才让人有几分熟悉。
初中时代的王涛一头秀发,每天洗的干干净净不需打理,父母在外地不知道做的什么生意,总之在我们眼里他的生活还算过得去。成绩在班里也很稳定,算作中等。唯一的爱好就是网游,这大概也是那个年龄段人的通病。初三时市里大检查可把我们一众网瘾孩子整的不轻,现在想来也正是那段检查才让我们回归到紧张的学习中的吧。
但是王涛总是脑回路清奇,他破天荒的喜欢上一个女生,让我们不解的是女孩比他高两届,已经在高中学习了。怎么认识的着实令人费解,用他的话说是一个街头偶遇的人生一大机缘,打死我也不会相信,反正两人就是认识了。
女生应该对他不是太感冒,那段时间他的空间也多了大把的人生感叹。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碳兮,万物为铜。俨然一副看穿世间百态的样子。
毕业季聚会的时候几个铁哥们在酒桌大把颜欢,他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问他与小女友怎么样了,他满声叹气的说差不多黄了,人家班里有个男生和她关系挺好的。我立马劲酒上头,那怎么能忍,夺回来就是!身边女同学也怂恿着说女生啊就容易被感动,你等会把她叫过来,咱们到KTV你给她送个戒指,几句话一喊,保证心就对你敞开啦。涛哥也喝了很多,好!我这就去叫她!!
他们到KTV里的时候我们都唱好久了,王涛领着她,一个个子不大的女生,一双大眼睛,头发扎的很干练,没有刘海。瘦瘦的身材确实符合他大男子观念的审美。几个女同学拉她坐下来聊天,王涛却扭扭捏捏的不知道该坐哪里才好,我拉他坐下几个人继续对着啤酒大喝。又一阵音乐响起,都知道重头戏来了,刚那位怂恿的女生拿起话筒高唱道,就在这花好月圆夜,两情相爱心相悦,在这花好月圆夜,有情人儿成双队…涛哥精虫上脑,掏出戒指大喊着女孩的名字说我爱你!女孩愣在当场。几位朋友在哪里怂恿着女孩答应。当然我们也没想到这样会不会让她下不了台,最后女孩把戒指收下了。那晚我们大口喝着名贵的KTV啤酒,声音嘶哑的吼着朋友一生一起走。多年以后再想到王涛那句我爱你的时候,我想那就是我们的青春吧。
然而事情才算开始,远没有结束。不知是涛哥脑子进水不会增进感情还是女生当时只是敷衍了事,两人很快结束了。我们也进入了更加放肆的高中时代。
王涛当然与我们重归旧好,回到一起通宵网游的正确轨道上来。我们在网吧大吼着进攻或者撤退,在饭店里大口喝着劣质啤酒,在KTV里高唱许嵩周杰伦,在车站外的栏杆上坐着畅谈人生。但我还是发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有次找到机会我问他那女孩怎么样了,他很随意的说和班里男生在一起了。
高二的时候,有次通宵他突然不和我们一起玩游戏了,挂着QQ在那与人聊天到大半夜,后来听他说是因为那女生的男朋友大学期间劈腿了,女生哭的稀里哗啦的。我安慰他说想开点,备胎有机会转正了。他却只是伤心。
后来又经常看到他们在一起了,女生上大学期间回来很勤,两个人不用说也能看到关系很好。但他却是一个地道的妻管严,不让喝酒抽烟了,不让通宵上网了。我不止一次的看到女生拿眼神瞪他的时候他就杵在那傻笑。
我们认为漫长的日子也很快就结束了,转眼又到了毕业季,他跟我说不准备上大学了,学习成绩不行,不想让家里再多花那些钱了,我问他有什么打算,他说准备去学一个手艺,还没想好。离开的时候我突然想到,那位刚好高他两届,会不会也与这些有关呢。不过恐怕他自己也说不清吧。
接着就去省城上大学了,几位多年老友突然间各奔东西还是挺感触的。花花世界让人流连忘返,与彼此的联系也就越来越少了。只知道那段时间他们俩关系很好,王涛去上了修车的培训学校,两人一闲下来就腻在一起,只是我们偶尔回家也并不总是见面。后来又听他说两人都谈到结婚的事情上来了,当时真的是打心里祝福他们。
有次我在地铁里,他电话过来, 说是准备结婚了,电话里眉飞色舞的说着到时候每个人都要去,少一个都不行。我当然满口应付的答道保准到场。
有一次我刚下飞机,开机发现10多个他的未接来电,回了过去后,那边显的很着急,说让我帮忙联系装修的师傅,日子定下来了,就在年前。
再后来见面就在我的婚宴上了,他那天一身正装,头发梳的锃亮,俨然一个新郎官的样子,低头只是喝酒。
我们很快的寒暄几句好久不见,烤了一个很大的红薯,他从中间掰开,把一半用油纸包好递给我老婆,另一半交给了我。
漫天大雪,我牵着老婆的手和他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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