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智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监狱。他已经取回了自己的药箱,换上一身白色的道袍,那片白色仿佛一尘不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还是人家有本事啊!”
“他一个人倒是脱离苦海了,还留下我们在这里受罪。”
看着他如此春风得意,其他犯人不免带着妒意地说。
那智倒是不和他们计较,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他最后想去基地再和黄泉见上一面。
黄泉一被放出来就回到了那里,好像那里是他的家一样。他很幸运,赶上了狱长“大发慈悲”、“大赦天下”的好时机,再没受到更多更重的惩罚。虽然吕云中代替狱长答应了犯人们的要求,可那毕竟是缓兵之计、城下之盟,不能真正算数。狱长虽然没追究策划暴动和带头闹事的主谋,但是对犯人们改善待遇和削减工时的要求也没有满足。他深以为做了这些已经仁至义尽,犯人们理应感恩戴德,不应再提更过分的要求。倘若他没有略表宽恕,未免有些失了知识分子的体面,而倘若犯人们再不见好就收,未免也有点太不识好歹。
那智像一尊雕塑一样,站在基地的铁门外一动不动。
“我不许你去!”白神狠狠地瞪着黄泉。
“连句话也不让我说,你干脆把我的舌头也割了算了!”
黄泉推开白神,几步就走到了基地门口。
“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今天我就要走了···”
“你也不用谢我,我也没帮上你什么忙。”
“我会一直记得你,我会向神为你祈祷,我还会···”
“行了,别总是想着我。以后你出去了,成个家好好过日子。对了,你们信的那个神,不禁止你们娶媳妇吧?”
听到了这句近乎天真的话,那智很苦涩地笑了一下。
“听说你把狱长给救活过来了,真厉害。”
“这没有什么,不过,暴动的壮观场面你没有看到可真是太可惜了。”
“是啊,那时候我还在关禁闭呢。你出去了之后···还是做医生?”
“人的肉体固然要拯救,人的精神反倒更应该拯救呢。”
“虽然我听不懂,可是精神上的病好像不那么容易治。”
“话虽如此,我也不会因为困难就放弃自己的志向。对了,这个送给你。”那智递给他一把牛角梳子,代替掉了齿的那把破木梳。
“如果你出去了,可否替我去看看我妹妹。”
“好,我也正好有件礼物送给她。”
那智走到大门前,监狱的大门开了,投进来一些光,随即,厚重的门关上了,光也消失不见。
“他终于走了。”白神望着那智的背影远去的地方,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走还死在这?”黄泉已经回到大棚里坐下,没给他好脸色。
“你说,他是怎么把狱长救活的呢?”
“他要是救不活,那他自己还能有活路吗?”
白神不再去想这些事,狱长也好,别的什么人也好,他们的生与死,对于他来说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属于他的东西永远是属于他的,谁也夺不走!他很骄傲地想着。
水泥地上的杂草早已被白神清走,留下一些丑陋的黑色地缝,现在他可以坦然地让他喜爱的花朵绽放,然后像蜂蝶一样埋首与花蕊间。
小菊子正在开始人生中的第一次恋爱。虽然从小到大身边不乏有喜欢她的人,但是这可是她二十一年的生命里第一次被狂热的追求与郑重的表白。
某天,她和双双去一个学校演出,她们正在后台排练着,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男人在布置会场。他们铺上红毯,摆上花篮和讲台,给前排的桌面上安置好茶杯和点心。
两个男生抬着一个桌子走过,轻轻地撞了小菊子一下。走在前面的男生不屑地哼了一声,似乎是嫌她太碍事太占地方。
小菊子没理他,继续唱着她的唱词。
“有什么了不起的,瞧她那副得意的样子。”他翻了翻白眼。
“这不是那个很出名的女演员吗?”走在后面的另一个男生说道。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他的声音远远从前方传来。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小菊子立即反击。
“怎么,你看不起我们是戏子吗?”双双冷笑着。“既然用嘴吃饭,不就得用嘴赚钱吗?我们唱我们的,碍着你什么事?大学校长不是也一样唱吗?你想管天下大事尽管去,在我们面前刷什么威风!”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男生的脸红了,他想到了岳小山,然而他不想输给这两个女演员,于是又回敬了一首诗。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小菊子也不客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的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他回过头去,认真地看着小菊子,他从没想过这样一个女子会有如此敏捷的思路和丰富的学识。
“小生多有得罪。”他回嗔作喜,放下桌子,对小菊子拱拱手。
“来而不往非礼也。”小菊子也不计较,留给他一个像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这个男生名叫刘继,刚满十九岁,是这所大学最新一届的学生。他常常读书看报,自诩是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热血青年,素来看不惯歌舞升平与靡靡之音。因此虽然被派来布置会场,却暗自在心里憋了一口气,并没看得起小菊子。可是,他很快就发现小菊子并不是一个徒有其表的花瓶,她的才华就和她的容貌一样引人注目。
这次的演出期间,小菊子用余光看见刘继在频频鼓掌,甚至在晚会结束之后,还去后台找了她。
小菊子似乎从小就比姐姐更受欢迎一些,因为长相可爱,小时候在肉铺里,来买东西的人总会顺带着捏捏她的小胖脸。可是美人也有美人的烦恼,从小到大对她不怀好意的人也有不少,甚至为此连累了她的姐姐。因此小菊子学得比姐姐更聪明一些,假如有人再图谋不轨,她绝不会当场下死手,而是轻锤他们的穴位,若干天后,他们会被认为死于心肌梗塞。
刘继对小菊子的感情,绝没有任何的亵玩之意,而是纯洁而真挚的,完全是发自他的内心。即使望着小菊子那笔挺的脊背和宽厚的肩膀,他也觉得她像一只天鹅般优雅端庄。
刘继的母亲刘太太担心儿子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她还不知道小菊子的出身如何。
“可是,英雄不问出处。”刘继反驳说。他相信这样的一个女子必然是出身高贵的,况且,这些都不重要,他想,即使她是从地缝里钻出来的,他也一样会喜欢她。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吧。
刘继的确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但小菊子还非常清醒,她想问问两位姐姐的意思,这段恋情究竟是好是坏呢?
小菊子首先告诉了蓝玉,就在她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蓝玉要了两屉包子,两碗粥和一些小咸菜,她把香菇牛肉馅的包子都给了小菊子,把素馅的包子留给自己。小菊子欲言又止,她曾私下把两位姐姐做了个对比(虽然并没有什么可比性)。小时候,姐姐给了她新衣服和玩具,蓝小姐也给她买漂亮的衣服和首饰。她喜欢的食物,她们也会买给她吃。不过,姐姐虽然不喜欢衣服和布娃娃,可是一定也喜欢肉包子,只是因为小菊子更喜欢肉包子,所以才把自己的那份让出来。姐姐说不喜欢,是因为想要留给小菊子,而如果蓝小姐说不喜欢什么,那就是真的不喜欢。
“我吃这个就行了。”蓝玉微微一笑。“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吗?”
蓝小姐记得她的喜好,可是她们之间似乎总有一段距离,蓝小姐的爱是理性而克制的,这和姐姐截然不同。
“怎么啦,有什么心事吗?”见小菊子心不在焉,蓝玉追问道。
于是小菊子就把刘继的事讲给她听。
“我该如何判断他对我的感情是一时兴起还是天长地久的呢?”
“没有什么是真正永恒不变的,就像花开花落一样。你只要享受过程就好了,不用管结果如何。”
“可是,假如有一天我们不再喜欢彼此,又该怎么办呢?”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们都能平静地结束,而不是相互怨恨。”
蓝玉的筷子戳破了一个西葫芦鸡蛋的包子,鹅黄嫩绿的馅料看上去也甚是好看。她不想怨恨小菊子,毕竟,随着小菊子一天天长大,肉体与灵魂也在慢慢摆脱她的掌控。她没有理由也不能永久地占有小菊子的感情,更何况这样一个人高马大的女子早已不再是被保护和怜惜的对象。她对小菊子的爱几乎是柏拉图式的,最亲密的接触也不过是吻吻那张小胖脸。蓝玉知道,小菊子早晚有一天会像蒲公英一般从她身边飞走,奔向更遥远而自由的世界。
小菊子也不想永久被别人保护,她渴望得到平等的、旗鼓相当的爱。
有些话和蓝小姐说并不方便,而和姐姐探讨就不一样了。他们之间似乎有着一种神奇的联系,即使多年的分别也不能把这种亲密隔开。
黄泉接到小菊子的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他想知道关于那个刘继的更多信息,可是小菊子写得相当简单,只是交待那人家境殷实,而且还是个书香门第。
“唉,她为什么不多写一点呢?”
其实这并不是小菊子刻意疏远姐姐,而是因为他们交往的时间很短,所以了解也并不透彻。
小菊子还写道,刘继比她小了两岁。
“这么说他今年只有十九岁了?”
“那又怎么样,你妹妹也不是很老呀。”白神不以为意地说。
“如果那个男孩年纪太小,恐怕不太会包容菊子。”
“只要是两个人真心相爱,年龄都不是问题。”
黄泉瞪了白神一眼。平日里为了讨好他,这个“死老头子”总是说,我只是看起来显老,其实我只比你大一点点。
当他知道刘继还在读大学的时候,担忧地立刻想要回信给小菊子,告诉她要提防这个男人,因为“大庙的学生很会骗人”。毕竟,小玉的悲惨遭遇还深深印在他的心中呢。
小菊子收到了姐姐的信,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她不仅莞尔一笑。她想着,总有一天他们的感情会通过考验,总有一天刘继也会说服姐姐信任他、认可他。再说,她认为刘继是一个忠厚老实的人,并不会骗人。
她还没来得及介绍姐姐给刘继认识,刘继就把她介绍给了他的朋友们。小菊子忽然很害羞地低下头,盯着餐桌上那些精致的餐具看。
“你想来点什么?”刘继问她。
小菊子看不懂菜谱上的“鸟语”,于是径直选了排在末尾的一个。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牛排要分成这么多花样,只是凭猜测觉得越靠后的烤得就越熟,她想起蓝小姐说过,吃生的肉并不好。蓝小姐是她的仙女教母,虽然没给过她水晶鞋和南瓜马车,可是毕竟给过她教诲和许多甜美的吻。
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坐在餐厅中央的钢琴师正在演奏。
“这音乐真是好听。”
“菊子小姐也会弹钢琴吗?”坐在菊子对面的一个年轻女子问道,她是刘继的同学,长着一对纤细的胳膊和五双白皙修长的手指。
“这个我不会,但是,我能把这个琴举起来!”
周围的人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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