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牢狱之灾
黄安被带进了审讯室。他来不及恨柳老板，最先冒出来的念头是后悔——就不该到茶馆去。虽然柳是他的老熟人，但毕竟已经很久没见过了，果然，在自身利益面前，没有谁是绝对可靠的。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都怪柳老板，如果换做了是其他人，多半也会这么做吧？
那个穿着风衣的人问他“你一个人应该很难做到这些事，你一定有同伙，对吧？”
黄安沉默不语。
“你的同伙已经供认了，我们什么都知道，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亲口说出来，因为这对你可大不一样。”他想诈一诈，把细节都引出来。
“既然他们都招了，那你去审他们好了！横竖都是死，我也不在乎了。”他说的完全是气话，恐惧与愤怒相交，他的身体轻轻的颤抖着。
风衣男人与同伴交谈了几句，他们认为黄安至少已经谋害了四个人，但是黄安自己只承认一个，第一个。
“我只打死了一个人，就是第一个，那个想要调戏我妹妹的人。”
“你是怎么把他打死的？”
“我也不知道，就从后心打了一下他就死了。”
“就凭你？”他们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瘦小的男人。
“我哪知道他那么不禁打呀！”
“那其他人呢？”
“那个老乞丐是自己噎死的，我在他的喉咙里发现了鸡骨头。剩下的都被那个厨子绑走了，是死是活我就不知道了。”
“厨子？什么厨子？”
“是一个戴白礼帽的先生，派他手下的一个厨子来做的。”
“哦？那你知道他们都叫什么吗？”
“我只知道他姓祁，剩下的不知道。”
小菊子跑回家，发现门口已经拉上了警戒线，许多穿着制服的人在记录着什么。他们拦住小菊子，想从她口中了解情况。
第一个男人和老乞丐的遗骸和衣服已经被从后院掘了出来。
“那个人是你哥哥？”
“不，是我姐姐。”
“你在胡说什么呀。”
“真的，以前一直是我姐姐，最近才变成哥哥的。”
“哦？那她为什么要变成男人呢？”
“都是因为我，呜呜呜···姐姐都是为了保护我才···她不是有意的。”
“可是，后面的那些人呢，难道他们也该死？”
“那些不是我姐姐做的，是祁先生和他的手下做的！”
“是吗？那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我不知道。”
小菊子被他们带走，他们又追问了很多细节，包括当时那人男人拦住她时的详细情景。小菊子想起当时发生的一切，又哭了起来。等到他们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又没有她参与案件的证据，就让她先回去了。
“那可不可以让我去看看姐姐。”小菊子可怜巴巴的问。
“不行。”
于是她只好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回去。
回去之后，她整整哭了一天，没吃没喝。第二天，她终于止住哭声，开始在被翻乱的家里寻找食物。她只找到了半个干硬的馒头和一根小黄瓜，然后蘸着方便面的调料把它们吃进去。第三天，她决心不能就这样等死，她必须自己养活自己，然后好好活着，等姐姐回来。她开始到处流浪，希望能找到工作，她不敢去找蓝小姐，万一被人知道蓝玉也曾经收容和包庇他们，岂不是又要连累无辜吗？她想自己养活自己，好证明她并不是一朵娇嫩的菌子，被太阳一晒就会枯萎。
又过了一段时间。风衣男给黄安看了他们采集到的证据，然后给他一沓文件让他签字。
“我不识字！”他挣扎着把它们打落在地上。
“你只需要画押就好了。”风衣男并不气恼，很平静地把它们捡起来。
黄安被关进了国分监狱。他想起了蓝小姐的话，觉得非常认同——某些男子是大粪做的。狭小的囚室里，每一寸空间都被人挤满，囚徒们彼此挨在一起，释放出令人厌恶的味道。晴天的时候经过太阳毫无遮拦的暴晒，气味尤其显著。阴天下雨的时候，囚室又会非常潮湿，甚至有水顺着墙面淌下来，滋生出一片黑绿的斑点，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
“简直跟猪窝似得。”黄安心想。
白天，他们被赶去做枯燥而沉重的工作，夜晚，就躺在囚室里，发出一阵阵磨牙声和鼾声。黄安迫切地想再见妹妹一面，做最后的叮嘱和告别（万一他很快就要死了呢），他非常担心和后悔，没有把小菊子的生活安排好。可是这里不允许他写信回家，也不允许任何人来随意探视他。睡不着的时候他就会胡思乱想，每天世上都会有千千万万个孩子死于饥寒和疾病，谁能保证小菊子不是其中一个呢？没有了他的照顾，她能生存下去吗？
他只能时常在梦里见到监狱外的人和事物，小玉、小柳、蓝小姐，还有他的妹妹。可是，当他醒来时只会更加失望。有一次，他梦见了柳老板在他躲藏的储藏室外叫他“安安”时的情景，醒来后觉得非常厌恶，好像连自己的名字也被亵渎了。他想起了第一次换上男装去给程老板送货时自己的模样，从此改名叫黄泉。
失去了庇护的小菊子体会到了四处碰壁的苦恼，去工作的时候，不是被直接拒绝就是被欺骗，还有些老板的脾气像吃了枪药一样暴躁，不然就像铁公鸡一样吝啬。这些日子她所受到的白眼和冷嘲热讽是过去短暂生命里经历的总和。小菊子不再想抱怨什么，她知道姐姐一定更不好过。她很快地成熟起来，不再像娇弱的花朵，而像是一棵小树，即使被磕碰、被虫蛀也能顽强地挺过来，并把伤痕作为骄傲地徽章悬挂在笔挺的树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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