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钱,孔方兄、袁大头后人。轻飘飘,方寸大小的东西,能量可不小。人类的衣食住行,每天的吃喝拉撒都离不开它的参与。很多人类能感知或触摸得到的东西,都可以通过它获取。可以说,它虽不是万能的,但没有它却万万不能。
艳阳高照的日子,看守严密的工厂。在一处轰隆隆,热烘烘的车间里,裹着一身疲惫,面目全非的钱钱,此时静静地趴在搅碎机前,等待着那锋利齿刃的临近,静听着生命的最后挽歌,而它的思绪早已飘向远方,飘向曾经的种种。
那年,散发着淡淡油墨味,精神抖擞的钱钱,还未来得及与孪生兄弟姐妹们为新生而狂欢呐喊,就被人从"产房"拉走,被放在一个冰冷而黑黑的盒子里,伴着呼啸声而远走。开始了一路颠簸,不知终点,不知主人是谁的寻主旅程。
数日后,在某个柜台的窗口处,它遇见了第一位主人。那是一个穿金带银,满脸横肉,挺着大肚子的男人。他提着一个大大的手提袋,粗鲁的从柜台上接过钱钱与钱钱的兄弟姐妹,野蛮的用一个黑色塑料袋将它们包好,放入手提袋中,带走。
钱钱们还没有触摸到新主人的温度,就已躺在闷热的袋子里,被迫开始了新的旅程。还好这次旅程比较短暂,没过多久钱钱们被从袋子里解放出来,堆放在一张桌子上。
那是一个会议厅,会议厅里闹哄哄的,一群工作人员正忙碌的坐在桌前,清点着,记录着什么。而在工作人员的对面站着一排长长的队伍,那是一群憨厚的建筑工人。他们一边兴奋地搓着长满老茧的双手,一边不时与前后工友交谈着什么,依次地排着队,等待着领取他们的数月来的薪水,期待着带着钱钱们回家,缓解家里的拮据,顺便让妻子儿女们开心开心下。
不久钱钱被从工作人员手中,转到了一双满是老茧,散发着泥土气息,憨厚老实的大叔的手上。大叔接过钱钱们后,不断用右手舔舐口水,一遍遍的清数着。数遍后,欢喜的拿出一张旧报纸,慎重的将钱钱们包好,贴着胸口放好,然后匆匆走了,他要赶着最后的末班车回家。
钱钱随着大叔搭上了一辆班车,或许是因为末班车,或许是因为节假期,车上人很多,很拥挤。大叔一边用右手紧紧的护着胸口,一边随着人群往车后面挤。
拥堵路段,人满为患的车内,汽车晃晃荡荡前行,钱钱贴着主人的胸口,嗅着主人的体温,梦想着奇幻之旅。不知过了多久,钱钱感觉到有股冷意袭来,将它从奇幻之旅的梦中拽了出来。那是一块薄薄的刀片,切开了主人腋下的外套,刀片在即将触及主人内衣口袋,伤及报纸时,被一只手截住了。刀片被主人的食指与中指夹住,无法继续前行,锋利的刃口划破了主人手指。主人大声哼了一声,刀片被迅速抽离,手指伤口瞬间冒出了血珠,鲜血染红了手掌,可手掌不曾挪开,紧紧拽着钱钱。钱钱们在主人温热的鲜血中,继续他们的旅程。
后来,钱钱被男主人教给了女主人。晚上,女主人开心数着钱钱们,将他们分好类,一部分作为生活费,一部分划为第二天小主人的辅导费,剩下的被女主人重新包好,藏在床底的某个角落。
第二天,钱钱被作为小主人的辅导费交给了一位老师。隔天钱钱被那位老师用一个黑色塑料袋包好,送到了一个男人手上。
"老陈,你今年职称评定,放心好了,一切有我"那男人用手垫了垫袋子 ,自信的对那老师说道。
"好的,这事让刘主任费心了,谢谢"那老师连忙谢道。然后对着那男人继续说着些谢谢类的话,然后带着一身轻松离开。
老师走后,钱钱被那男人带入书房,放入了书架后面的保险柜里,开始了它们"暗无天日的"的日子。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或许更久。在一次房子主人外出旅行时,一个陌生人闯入了书房,摸索了许久,找到了钱钱们的藏身处,将它们带走,让它们得以重见天日,开始新的旅程。
后来,钱钱们被人带去菜市场,被肉贩子油腻的手接过,随意的扔在满是油腥的盒子里。在某个午后,拿出来换了酒食,与朋友们欢快畅饮,而钱钱又开始它的旅程。
时光荏苒,钱钱一路兜兜转转,从南到北,从北到南。过去了一个个春夏秋冬,去了很多地方,见了许多事与人。在一个个主人手中流转,不知换了多少任主人,也不知换了多少处安身之地,已不记得了。
前任主人太多,钱钱已记不清他们的容貌与名字,只是依稀记得那些发生在主人们与它之间的故事。有些主人为了它不择手段,可以出卖肉体,亲情,友情,爱情,以致灵魂;有些主人为了它,忙忙碌碌不知疲倦,以致伤了身体,毁了健康、淡了亲情,忘了友情,葬了爱情,缺了人情冷暖的感知;有些主人对它又爱又恨,总是囔着"铜臭",却又一次次拜在钱钱面前;有些主人苦苦守着钱钱,不让他人带走一毫,直到离开这个世界,钱钱换了新的主人;有些主人很爱钱钱,却从不怜惜,随意乱扔,揉搓,涂鸦,撕扯,以致钱钱遍体鳞伤被弃之;有些主人满手油污,或污泥,随意揣着钱钱,却总是囔着钱钱很脏,嫌弃着........
就这样想着,想着,钱钱很困惑,很迷茫。一路兜转,漂泊,直到被回收,回到出生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它什么也没做,一直被动地接受着命运安排,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称它为万恶之源,发泄着种种对它的痛恶言语?为什么有人明明那么喜欢它,却从不爱惜它,随意挥洒, 随意蹂躏?为什么有人辛辛苦苦的为了它,却总是不知如何正确使用它?为什么有人为了它,放弃了太多,最后得到了它,拥有了它后,依旧不开心,不幸福,抑郁不欢?
想不通,想不透,耳畔机器轰隆隆声响起,锋利的齿刃越来越近。望了望自己那残破不堪的身子,最后呼吸一口这世界的气息,钱钱疲惫的闭上眼,静待着那丝最后的撕心裂肺的痛感,等待着支离破碎的离开这个世界,化成碎屑,化成尘埃,然后重组,以另一种形式回到这个世界。可那时的它,已不是它,没了前世的记忆,没了过去的躯壳,成为新的"物种",一个全新的"它"。
轻吻着冒着寒意锋利的刃口,忍着剧痛,轻声地对着这个它看不透,迷惑不已的陌生世界,说着"再见,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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