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眼睛里我找到了童年

在你的眼睛里我找到了童年

秋雨带着落叶的声音来了。雨后的晨象露珠一样新鲜。天空发出柔和的光辉，澄清又缥缈，使人想听见一阵高飞的云雀的欢歌，正如望着碧海想看见一片白帆。

薄暮

我忧郁地又平静地享受着许多薄暮在臂椅里，在街上，或者在静谧的园子里。是的，现在我在公园里的—块石头上坐着，沐浴着蓝色的雾，渐渐地感到了中年的沉重。

这是一个没有月色的初夜。没有游人。衰草里也没有蟋蟀的长吟。我有点儿记不清我怎么会走入这样一个境界里了。我的一双手扶在栏杆上，我的头又斜倚在手背上，仿佛倾听着黑暗，等待着一个不可知的命运在这静寂里出现。右边几步远有一木板桥。桥下的流水汩汩，景鲤自在的游动。

跨过声音小溪是一林垂柳，在这夜的颜色里谁也描不出那一丝丝的绿了，而且我是茫然无所睹地望着它们。我的思想飘散在无边际的水波一样浮动的幽暗里。一种记忆的真实和幻想的揉合：飞着金色的萤火虫的夏夜；清凉的荷香和着浓郁的草与树叶的香气使湖边成了一个寒冷地方的热带；微风从芦苇里吹过；树阴罩得象一把伞。在月光的雨点下遮蔽了惊怯和羞涩，……但突然这些都消隐了。

我的思想从无边际的幽暗里聚集起来追问着自己。我到底在想着一些什么呵？记起一个失去了的往昔的园子吗？

当我正静静地想着而且阖上了眼睛，一种奇异的偶合发生了。在那被更 深沉的夜色所淹没的柳树林里，我听见了两个幽灵或者老年人带着轻缓的脚步声走到一只游椅前坐了下去，而且，一声柔和的叹息后，开始了低弱的但尚可辨解的谈话：

──现在你还相信着永久的青春吗？

──现在我知道失去了青春人们会更温柔。　

──因为青春时候人们是夸张的？

──夸张的而且残忍的。　

──但并不是应该责备的。　

──是的，我们并不责备青春……

倾听着这低弱的幽灵的私语直到这个响亮的名字一一

青春

象回声一样迷漫在空气中，我从化石似的瞑坐中张开了眼睛，抬起了头。四周是无边的寂静。树叶间没有一丝微风吹过。新月如半圈金环，和着白色小花朵似的星星嵌在深蓝色的天空里。我感到了一点寒冷。我坐着的石头已生了凉露。于是我站起来准备离去。而我刚才窃听着的那一对私语者呢，不是幽灵也不是垂暮重逢的伴侣，是我在三十年前的伙伴。

那时我觉得他们很难捉摸描画，在这样一个秋日的夜晚却突然出现了，因为今天下午看着墙上黄铜色的暖和的阳光，我记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个秋天，我打开了一册我昔日嗜爱的书读了下去，突然我回复到十九岁时那样温柔而多感，当我在那里面找到了一节写在发黄的纸上的以这样两行开始的短诗：

　在你眼睛里我找到了童年的梦，

　如在秋天的园子里找到了迟暮的花……